第一百零三章、糙汉可乐
在这么一个全是老年人的娱乐聚集地里，这样一个年轻人的身影，不可能不突兀。说他牛高马大，可是一点都不过分。那身躯足有一米九几的高度，即使是坐在凳子上，也把后面的两人结结实实地挡得几乎看不见，加上周围一群老头老大妈矮小身影的衬托，这年轻人在这俨然就有一种傲视群雄的感觉。桌子并不算很大，但另外三个与他同桌的人各坐一边，依然是活动自如，绰绰有余，唯独他，两只长长的臂膀恨不能缩成一块，生怕一个不经意就把桌上码好的麻将堆碰掉。
而那张满是胡茬的邋遢脸，乍一看上去颇有几分狠辣，但眼神中的机敏劲儿终归还是出卖了他并不成熟的年龄。
与年轻人同桌对垒的，全是年纪都已经够当他岳母娘儿的老大妈，但年轻人显然丝毫不敢因为她们的年纪或是女流身份便轻敌。那张麻将牌在他手里攥了好久，微眯的双眼写满了谨慎，在三个老大妈身上打量了几番后，才淡淡一笑，总算打了出去。
“幺鸡，都已经两个幺鸡，三个四条出去了，我就不信你们还要！”年轻人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可下一秒，就被啪啪打脸。
三个大妈两眼放出光芒，齐齐推牌，皆是满脸喜色。
“胡了！十三幺！”
“胡了！对对胡单吊幺鸡！给钱吧！”
“等等！幺四条！清一色！”
一炮三响……
年轻人瞬间愕然当场，两只铜铃般的眼睛几乎要掉出眼眶，下巴几乎能掉到牌桌上，良久，才满脸难以置信地自言自语道：“这尼玛……不能够啊……”
完了，年轻人狠瞪着刚才做他上家的大妈，冷冰冰道：“刚才我做你下家都打了幺鸡了，你干嘛不胡？逗老子玩呢？”
那大妈嘿嘿一笑，道：“刚才不是时候还早嘛，做人得有点野心，我这不是再等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自摸吗？”
年轻人哽住，又转向下家的大妈冷言冷语：“你刚才明明都已经打了幺鸡了，怎么还胡幺鸡？”
“我是打了一张出去，可转眼又来一张，我这不就扣住了吗？”大妈冷笑道：“年轻人，老话说得好，牌若回头必有因，这是老天爷赏饭吃，我有什么办法？”
年轻人又是一窒，又向着对家满脸怒色道：“还有你呢！刚才十三幺都不胡？你也想玩自摸？”
这位大妈的态度倒是和蔼得多，两手一摊，满脸无奈道：“没办法，我刚才没听牌啊。”
“你……你们……”
高大年轻人气得脸都变了颜色，手不停地对着三位大妈的鼻子轮番指着，半晌，才冷哼一声道：“你们分明就是欺负人！合起伙来弄我！”
上家的大妈脸色不悦地盯着他，冷哼一声道：“年轻人，咱们打牌就是图个消遣。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咱们随便玩玩儿，你这么输不起，不好吧？”
“就是！”下家的大妈也跟着附和道：“牌品见人品，年轻人，这么点小事你都这么较真，这么看不开，哪有小姑娘愿意嫁给你？”
“去尼玛！用不着你来给我操这份闲心！”年轻人气得七窍生烟，把自己这边的麻将牌狠狠一推，满脸蛮横地耍无赖道：“你们出老千！老子不给钱！你们爱咋咋地！”
便在此时，原本看上去最为和善的对家大妈，已经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冷冷地盯着高大年轻人，拍了拍桌子道：“我们几个老婆子！合伙来欺负你？亏你也真敢说得出口！告诉你！不给钱！别想从这里出去！”
高大年轻人一听，顿时被气乐了，撸胳膊挽袖子便站了起来，满脸凶相道：“哎呀！你个婆娘还挺横？逗老子玩呢？我告诉你！你老子我就是被吓大的，别以为你一把年纪又是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你，怎么着？来啊？”
话音刚落，整片老年人堆莫名寂静了下来。高大年轻人呆愣当场，看着周围齐齐盯在自己身上扫视的冷言，没来由地，浑身一股寒意蹭蹭往上冒。
下一秒，就如同炸开锅一样，所有的老头老大妈全围了上来，指着高大年轻人骂骂咧咧地数落着。
“年轻人！你这么不是欺负人嘛？说这几个老太太合伙出老千？你也好意思？”
“少年郎！介就似恁咧不对了！哪个可以这样子搞？”
“别横！我儿子是当警察的！你欺负我们！信不信我马上一个电话……”
所谓强人怕疯子，疯子怕泼妇，面对这群你根本不需要动手都会担心他随时可能倒在你面前的群体，高大年轻人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念头，高大年轻人从裤袋子里摸出一扎零碎的钞票扔在牌桌上，飞也似地逃出了人群。
除了那三个刚才和他同桌的老大妈正愉快地数钱，其他的人根本没有就此放过他，对着那远去的背影依然在指指点点。
而同样的，高大年轻人也正为自己的闷声吃大亏怨愤难平，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地骂骂咧咧着：“妈的！这群老不死的！在公交车上的时候全都是病秧子，现在一个比一个精神，精得跟鬼似的。”
肥洪随即跟了上去，啼笑皆非道：“我早跟你说了，别以为这种地方不起眼你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跟他们耍心眼，你斗不过的。”
高大年轻人对于肥洪的出现并不意外，显然两人已是非常熟络。他淡淡地扫了一眼跟在肥洪身边的莫成，沮丧地低着脑袋回忆刚才的事情，没两秒，似乎有察觉到了什么不对，猛地扭过头去又细细看了一眼莫成。
莫成也同样看着他，淡淡一笑。肥洪看着两人的反应，识相地没有插话。
高大年轻人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莫成一番，半晌，才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人是鬼？”
莫成没有说话，走进过去站在高大年轻人面前，不发一言。
高大年轻人保持着身体对前，脑袋往后的怪异姿势站了很久，半天才像只蚊子似地吐声道：“成哥？”
“不过才十几年没见，你就认不出我了？看来你也并不是很在乎我这个兄弟嘛。”莫成似是讥讽地说道。
“成哥……真的……真的是你？”高大年轻人顿时跳了起来，喜形于色，如同大鹏展翅一般张开两只粗壮的臂膀，根本没给莫成拒绝的机会就抱了上来，又哭又叫道：“成哥！竟然真的是你？我竟然还能见到你！这简直……简直不可能啊，我一定是在做梦对不对？我现在也是在梦里对不对？”
莫成已经算是个比较高大的男人了，可跟这货一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年轻人足足比莫成高出一头有余，骨架也更加宽大一些，可怜莫成在这厮怀里被蹂躏着，竟如同饿狼嘴里的小绵羊一样。
莫成原本就想着久别重逢，这个拥抱也不好推辞，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像抱上了瘾一样，越搂越紧，两个大男人这么长时间的肉体接触不可谓不难受。最关键的是，这货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澡了，浑身一股子恶心的汗骚味，实在是令人受不了。
随即，莫成从下方探出右前臂，凸起大拇指，罩着他的肋骨不轻不重地刺了一下。
“呜！”高大年轻人痛呼一声，刚一松开双臂，莫成抽身退去半步，两根手指如形随形般往前，贴在年轻人的额头上，重重地赏去一个爆栗子。
年轻人顿时如同被踩到尾巴一样跳了出去，蹲在地上，不停揉着自己吃痛不已的额头，哀嚎连连。
莫成笑着问道：“怎么样？痛不痛？”
年轻人咬着牙，呲呲抽冷气道：“贼尼玛痛啊！！”
“能感到痛，就表示你不是在做梦了！”
站在一旁的肥洪看得是满头黑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高大年轻人竟象个小孩似地被人戏耍。
年轻人蹲在地上揉了半天脑袋，才总算站了起来，满脸委屈道：“成哥？您就不能换个文明点的方式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