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佳人·九歌

她所以能够知道家人的位置，不过是因为安汉公至高无上的权位罢了，才清楚知道他们的方位与席位。与家人尚未曾得见，哪里便那么容易见到傅稚游？

她心里也急，又是期盼又是惶恐，生怕期望落空。但是又想到，既然刘衎邀请了傅稚游来，自然也会安排她见到的吧？她相信他。这样一想，心又略略安定一点。

李珠络换了衣服出来，一身鹅黄色劲装，英姿飒爽。王嬿帮她再检视一遍，紧了紧绑腿，这才满意地点头。珠络让她赶紧回座，不要错过自己的表演，自己则由贴身侍女陪着，等候上场。

王嬿沿着来时路向殿里走，此时一个人，便有心留意了周围的布置和景色，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想起第一次进宫的光景，那晚招待匈奴使臣的夜宴竟原来也是在长寿殿。

再一想，竟已是五年前了。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足够物是人非，改朝换代。她自己，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倏忽一下变作了皇后。所有一切，都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王嬿低着头，一味做着今昔对比，沿着回廊向回走，走了一阵还没走到，才发现竟走错了路。她叹口气，站住停了一下，左右不见一个宫人。再向回廊尽头一张望，用不了几步，便是一个池塘，在回廊宫灯的微光下，露出一点荷花的轮廓。

太液池，自然是太液池。

她决定索性去池边闻闻荷香。

荷塘边儿竟依稀站着一个人。王嬿略微一惊，这大晚上的，宫灯照不到那样远，天上的星月又不是十分明朗，莫名其妙怎会有个人？

她迟疑一下，脚步略停，一思忖，便想转身往回走。

荷塘边那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

他在暗处，王嬿却在明处。回廊檐上垂着的宫灯，光芒丝丝缕缕洒在王嬿身上，照出她长袍广袖、凤冠巍峦的姿容来。

那人不假思索，唤了一声“嬿儿”，继而马上改口：“可是皇后娘娘？”

那一声“嬿儿”，王嬿已听出是谁。世上除了她父母兄长姐妹，这样唤她的只有一人。何况还是那样熟悉的声音。

“傅大哥！”她叫一声，便奔过去。

比她身形动得更快的，是那人的身影，两个起纵，便从荷塘边到了她面前。

穿了黄色朝服，戴了有七旒青玉珠的远游冠的傅稚游，俨然与以往王嬿见过的模样大不相同。儒雅中备添威严，益发得长身玉立，君子端方，却又难掩潇洒倜傥。

王嬿抓了傅稚游的手臂，高兴得眼泪涌上来。傅稚游含笑看她，亦是不胜感慨。

“傅大哥，不意在这里遇见你！我还想着不知皇上要如何安排你我相见呢。”

她原是胡思乱想走错了路，谁知冥冥中竟自有安排。

“这许久不见，我时常想着你现在不知出落得是何模样……现在一见，竟觉得不能出落得更好。”傅稚游微笑。

王嬿羞赧地低头：“傅大哥取笑我。”

傅稚游的笑容温润如今夜月光，他道：“你以为我是夸赞你容貌吗？自然，女大十八变，是益发美丽了。不过，我赞的是你的气度雍容，已隐隐有了皇后的风范。再不是那个调皮精灵的王五公子了。”

他声音也说不出是惆怅还是欣喜，抑或两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