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桃之夭夭
王嬿只觉四周空气压抑沉闷,不禁心跳如擂鼓,又每走一步脚底都是一阵抽痛,当下感到短短一段路崎岖硌脚,竟像是再也走不到尽头一般。
她的额角禁不住沁出汗珠。兰台停下,杏林掏出丝帕为她拭了拭,使她得以喘息片刻。
她忍不住后悔,昨日若依了刘衎,今日不来请安该多好。
王政君手中的紫玉葡萄串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案上轻轻磕着,发出笃笃的声响,犹如松一下紧一下的鼓点,敲打在人心上。整个长信宫内外鸦雀无声,没人敢出大气,就连殿前屋檐下她养的鹦鹉,也静静站立着,如临大敌。
王嬿终于行到王政君身前,已经汗湿重衣。她松开兰台和杏林,略微整理一下衣饰,屈膝行礼,请安道:“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儿臣拜见来迟,请太皇太后责罚。”
王政君“嗯”一声,再无下文。王嬿只得半屈着身等着,等太后说平身。她受伤的那只脚一阵阵抽痛着,也只得隐忍。汗水一滴滴从她额上滴落下来。
李珠络在旁忍不住,正要向前一步向太后求情,身形微动,即被一旁的董昭仪扯住了衣袖。董昭仪冲她摇摇头,示意万万不可干预。
屋里静极了,只余太后手里的紫玉葡萄串敲打在案上的声音。
半晌,太后抬头,仿佛才看见王嬿般,诧异道:“哟,皇后,你怎么还站在这里,怎么不平身呢。你脚上有伤,快快赐座,莫叫人说哀家苛待了你。”
王嬿低低道:“谢太后。”
杏林与兰台赶忙过来搀扶了她在太后身侧坐下。
“都赐座吧。”太后道。
一众妃嫔这才都一一坐下。都站了良久,禁不住腰酸。
太后看着王嬿道,“皇后,不是哀家说你,身为皇后,但凡行事还是要注意点分寸的。你说说,这先是在茞若殿,后是在飞翔殿,闹得皇帝不愉快不说,又众目睽睽之下要皇帝抱着你上轿,成何体统。”
太后语气不重,话里的分量却不轻。王嬿赶忙扶着案几站起来,垂首道:“太后教训的是,确实是臣妾的罪责,请太后责罚。”
来时她已想好,反正无论太后说什么做什么,给什么样的责难与责罚,她统统接受和承认就是,绝不辩驳。
果然,她一味态度柔顺,太后反倒无语,责罚的话怎样也说不出口来。又看她怯怯弱弱站在那里,分明脚痛得站立不稳,却强撑着,看身量,仍不过是一个未长成的少女模样,哪里有半点母仪天下的皇后仪态?
当下王政君心里一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如今有伤,哀家能怎样责罚你?左右不过说两句,提点你下次注意罢了。坐下吧,别尽站着说话。”
“谢太后宽宏。”王嬿恭声道,这才缓缓坐下。
太后心绪不佳,和众人随便说会子话,便打发众人散去。王婉和董昭仪却故意磨到最后留下。
董昭仪打量一眼王婉,看她并无离去与回避之意,当下也不管她,只看向太后,笑吟吟道:“看您老人家近来为后宫之事操劳,臣妾特意给您调了一味舒心解郁的香茶。”说着命人呈上一只翠玉的小罐。
秀乙接过打开,凑到太后眼前,太后一看再一嗅,点点头:“嗯,还是淑儿你体贴心细,知道哀家的需要。”
董昭仪轻轻一笑:“臣妾好歹也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这点子事都做不好,岂不有负太后调教、庇佑?太后但凡有交代,臣妾都是甘愿赴汤蹈火的。”
太后慈蔼地笑了:“瞧瞧你,什么赴汤蹈火的?哀家又不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哪来那些个汤呀火呀的。你这孩子,这么杀气的词儿偏被你说得好像拈针绣花一般。好啦,你的忠心哀家知道了。没事安了吧。”
董昭仪行了礼告退,经过王婉身边时忍不住深深剜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