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大婚

云来酒楼上兀自推杯换盏，朝堂之上已是一派别样风云。

太皇太后因王宇之事下诏，褒扬王莽“不以亲亲害尊尊”的大义灭亲、奉公忘私之壮举，甚至命人写成八篇赞颂文章分发各地，鼓励官吏百姓背诵，把这八篇诫书和《孝子传》一起用来教导世人，并作为国家选拔人才的必考书目。

这日王婉特意前来安汉公府探望，说是挂念着王嬿，堂姐妹两个在花园里散步。同样在深闺，但王婉的消息总是灵通些，又告诉了王嬿朝堂上的新闻。得知父亲“大义灭亲”的举动被写成文章教导世人，还和《孝子传》一起，王嬿的嘴巴泛出苦味来。她闷声不响，怏怏不乐，王婉以为她心伤王宇之死，又是一阵劝慰。

王嬿拉着王婉的手，道，“堂姐，亏得有你，不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王婉心里一跳，两手反握住王嬿的手：“好妹妹，你现在都这么想，那你有没有想过进了宫又如何？”

王嬿惨淡一笑，“能如何。”

既然放弃了远走高飞，她就已经心如死灰，只觉这条命横竖是父母给的，索性还给他们也罢，随他们心意搓扁揉圆，她都逆来顺受。

王婉拉着王嬿到一旁坐下，挥退丫鬟，亲自给王嬿倒了一碗茶，说：“不喝也捂捂手。”然后自己倒了一碗，浅浅啜了一口，方思量着说，“原本我们三百人在宫中是要选出五十人留下晋嫔的，然后再由太皇太后选出三个供皇帝钦定，皇上亲自召见了，最后再选出谁是皇后。但现在没有照足程序来，虽说已经选定了妹妹做皇后，但另外两个原本该直接晋封为昭仪、婕妤的，却是没有明着定出来，另47个晋嫔的也不知是谁。妹妹既然不日就要入宫做六宫之主，不妨选些自己亲信的做昭仪、婕妤、妃嫔，日后好管理不说，还能帮衬下妹妹。”

王婉这番话说来娴熟，显然已是在腹中转过几回。说完她便偷偷打量王嬿的神色。

王嬿蹙眉半晌，才道：“堂姐你说的不错，只是我现在根本无心去想这些。再者，说不定那些位份，也已经被太后他们内定了，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王婉仍然笑道：“话虽如此，但妹妹身为皇后，后宫之主，难道连安排几个位份的能力资格也没有？”

王嬿这才听出点什么来。她正色看王婉，认真道：“堂姐，难道你真心想入宫？”

王婉捏着茶碗的手指几乎要深深陷进茶碗里。真心想入宫？谁不想？难道她王嬿不想？这岂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面上不动声色，笑容里带了几分羞涩，略低了头，道：“若妹妹不嫌弃，堂姐愿意在妹妹身畔做个左右臂膀，也好帮衬下妹妹。”

王嬿有些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她何曾想过这些。

看在王婉眼里，却以为是王嬿不愿。她不甘心就此放弃，再次握住王嬿的手，絮絮说道，“妹妹难道不愿意吗？你想想，皇宫那么大，妹妹身边要是没有一个能够说说话的自己人，日子该怎么过？之前在宫里，不是多得我们彼此为伴吗？”

王嬿赶忙说，“堂姐你误会了，嬿儿只是觉得这些恐怕不由嬿儿来置喙，即便他日真是做了皇后——”她叹了一口气，无比的无奈与惆怅，多希望这只是一种可能，而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然后才接着说下去，“……恐怕这也不是嬿儿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怎样都还有太皇太后和皇上呢。但是，嬿儿可以答应堂姐，但凡嬿儿有一点能力与机会，必然帮堂姐实现心愿。嬿儿到了皇宫那种地方，自然愿意身边还有自己的姐妹做伴啊。”

王婉看她说得真诚，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两人又闲谈几句，王氏找人来叫王嬿去试新装，王婉借口告辞。

王嬿到得房内，却并不见新装，不由奇怪。王氏说：“我不过是叫你回来，少和王婉那丫头多接触罢了。”

“为何？”

“那丫头从小就心术颇多，她爹为了让她进宫又花费了不少心思，而且她三番几次这么刻意和你走近，娘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王嬿不满道，“众多堂姐妹中，我原本投缘的也不多。这次进宫一遭，更是其它几位堂姐都当我如对手般敬而远之，唯独婉堂姐和从前一样。我现在也就只剩这一个还可以说几句话的堂姐了，再疏远的话，只剩自己每天独自对着四面墙了。”

王氏赶忙摆手：“好好好，娘只是说说，总之都是为你好。你年纪小，又心思单纯，不懂得别人接近你都有些什么样的居心，娘只希望你日后多留神。等你离了家，进了宫，娘就是想要唠叨也没办法了。”王氏说着悲从中来，不由用衣袖掩了脸，轻声呜咽。

王嬿赶忙劝慰母亲，想到日后真是再也难得听到母亲的叨念，一时母女两人抱头痛哭。

二月初七这天，平帝迎娶王嬿于安汉公府邸。气温虽然凛冽，但长安城中洋溢的一派喜庆似乎加热了空气。太皇太后派三公中的二公——大司徒马宫与大司空甄丰，带着御用车轿跟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迤逦如长龙，来到安汉公府，向王嬿呈上皇后印信，载她上轿，然后从上林苑延寿门长驱直入长乐宫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