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皇位和她，你要哪个

以前，他不过是希望能够种好田，有能力养活家人、全家团聚。后来为践赌约，进太学读书，希望能够考取功名。再后来是希望跻身朝廷，能够与十二站得近一些……谁知命运波谲云诡，最后却一路被推着造了反。

如今，如今……他又想要什么呢？不，他并没有真的仔细想过。只是一直被种种情势推着走罢了。

与新朝的对抗看来是要继续下去的了，只要大哥一天不放弃，他便天天都和他并肩战斗。皇位？那不已是刘玄的了么？虽然更应该属于大哥刘縯。但如果有朝一日大哥想要拿回来，他自当全力协助。但是自己？不，他没想过。

真没想过么？

难道他听到那条谶语，从未动过心么？从傅稚游第一次提起，到后来蔡少公的肯定之语，难道他当真没有幻想过那个“刘秀”便是指自己么？

西门君惠看着刘秀脸上的神情变幻，平静道：“你想要什么你真的知道么？”

刘秀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西门君惠仰天喟叹：“你以为你知道，但是只有那一天真正来临时，你才能真正知道——自己究竟更想要的是什么。”

刘秀目光一闪：“西门先生似意有所指？难道先生有过如此体会？”

“是。”西门君惠毫不迟疑。

“难道智慧如先生，洞察天机，也会错过自己真正想要的？”

西门君惠不禁苦笑，尽管他知道刘秀的话中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难免觉得讽刺。但他不介意和刘秀分享自己的错失，只要他能给嬿儿带来幸福和安宁。

“刘秀，有一天你会知道，只要面临取舍，就总会有遗憾。尤其当你所选择的并不能如你意、或者并不如你想象的时候。那时候，当初被你舍弃掉的选择就会变成你真正想要和后悔莫及的。我希望你不会有这一天。”他道。

刘秀细细咂摸着这番话。

西门君惠又道：“现在我再来问你：有朝一日，如果你能够成为天子，皇位与她，如果只能选一个，你要哪个？”

“她。”刘秀毫不迟疑。

“你如何要我相信？”

“我为什么需要西门先生你的相信？”刘秀傲然道。

他知道十二与西门君惠交情匪浅，也猜测过他们之间曾经有些什么，但无论曾有过什么、曾经如何，现在他都很确定十二对自己的心意，一如他对她的心意，毫无回转，从无漂移。他不喜欢西门君惠方才那句话的语气，充满保护欲，好像他是十二的家长一般。若是高武侯这样说，他或许还可接受，但他这样说……

西门君惠了然，他笑了笑，说：“因为，也许我可以成全你。”

“皇位还是她？”

“自然是她。但你若想要皇位，我也不是不能——”

“不，我不在乎什么皇位。”刘秀打断道。他抑制住心跳，努力让呼吸平稳，徐徐说道，“我大哥刘縯雄才大略，勇冠三军，心怀天下，我以为天下该当他这样的人才配掌管。我的心愿不过是安安稳稳平平常常做一个小民，守着自己的家人和……喜欢的人。我无意于皇位，无意于天下，在皇位与十二之间，本就不必选择。”

西门君惠的目光仿佛穿越过丹房的屋顶，投注在某个不知名的虚空。他唇边凝固着一缕奇异的笑容，包含着赞赏、欣慰、难过与悲悯，令人难以厘清究竟哪一种情绪更占上风。

收回目光后，他说：“如果是这样，你带她离开京城吧。不要回你来的地方，远离战场。我知道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你们可以在那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