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诺娃
围捕结束后,仅剩的十个骑士将已故的同伴就地埋葬,以免沦为魔兽口中餐,虽然他们很想把所有同伴都带回城镇安葬,但条件有限,只能带回两名骑士长的尸体。这次围捕,他们损失惨重。从一开始的两名骑士长加五十六个骑士的编制,到现在只剩十个伤势轻重不一的残兵,连同伴的尸体都带不回,他们心里落差非常大,偶尔也会不解,不是他们围捕黑人逃犯吗,怎么到头来,他们却死伤成这样。
三日后的清晨,森林的某个山洞里,一个浑身毛发旺盛茂密的黑人醒了过来。他将身旁一具已经被咬得所剩无几的魔兽残骸吃了个干净,便出了山洞。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他的全貌毫无遗漏地显露出来。
他身材高大,将近有一米八,全身肌肉线条十分完美,身上只穿了件草裤,将重要部位遮住,头发蓬乱而茂密,就像一个鸡窝,手长脚长,指甲如野兽般修长锋利,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冷冰冰的,就像极北之地的寒霜,散发着宛如实质的刺骨冰凉,令人不寒而栗。
他就是从骑士手中虎口逃生的布拉夫。那天,他冲破骑士的围捕,利用短暂的黑化时间猎杀了一头魔兽,来到这个隐蔽的山腰洞里。三天里,他因为黑化的后遗症十分疲惫,几乎无法行动,只能吃了睡,睡了吃。好在三天里他都没有再遇到危险,现在,他的状态已经恢复完全,身上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几乎捕捉不到痕迹。
犹记得他初入森林时的瘦弱,只能躲在外围,猎杀一些小的没有攻击性的魔兽,渐渐地他成长起来,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身体逐渐变得像那些有鳞甲的魔兽一样坚硬。
他十分惊叹自己的成长速度,他没有像那些王国骑士一样有修炼秘籍,他只是单纯地猎杀魔兽,啃食魔兽,不断地在树林中穿梭,有时就在藏身的洞里锻炼,身体就变得这么强了。
或许有一件事情能够解释他成长如此快速的原因——每当他啃食魔兽的血肉时,身体都会变得十分燥热,就像自己被丢在火炉里炙烤一样。
除了这件事,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任何奇怪的事能够用来解释了。但他也不清楚,到底是魔兽的血肉本身就有这种作用,能够加速人的肉体成长,还是他的身体有某种异于常人的特质,能够吸收魔兽血肉里的能量,强化自己。
总之,他的肉体强度和恢复力非常强,再重的伤,也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太长时间。
布拉夫从山腰洞口一跃而下,跳转了几棵巨树后来到平地,眼睛看向森林外围,划过一丝怒意。现在,他要去杀死那个,把他害到这里的恶毒女人,也是那个恶毒女人,害他和妈妈被抓,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妈妈到底怎样了。
三年了,他一个人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三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现在他终于成长起来,有机会亲手报仇了。
那个女人,必须死!
一直以来,为了让所有恨不得他死的王国子民互相猜忌、防备,无法结成有效的反抗,国王瑞派瑟斯命令宫廷所有魔法师为他炼制了大量的马木瑞之水。这水可以记录一段时间内的声音和画面,使用者不必会魔法。他将这些马木瑞之水下发到王国内所有的城镇、村庄,并下令,凡是用马木瑞之水记录他人有异心的证据的人,将这水上交,就可以获得大量的粮食。他知道,极度饥饿已经生不如死的子民们一定无法抵御他的这份引诱。于是陆续有人用马木瑞之水记录了同镇、同村甚至至亲之人有关反抗王国的话或画面,并向王国举报,被举报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抓去处死。有了前车之鉴,渐渐地,人们不敢再互相谈话,到今天,即使是同村之人,也几乎没有交流,互相之间非常冷漠。
三年前,王国到布拉夫村里征粮,一个女人举报了布拉夫和他的母亲私藏余粮,早已饥饿非常的她获得了大量的粮食,而布拉夫和他的母亲,被抓到城镇的断头台,当众处死。当时,恰巧有一头失控的猛犸象闯进广场,骑士们一心围捕猛犸象,布拉夫和他母亲趁乱出逃,慌不择路之下,来到了这个森林,但后来,禁不住骑士经常搜林,母亲还是被抓,只有布拉夫逃了出来。
现在,布拉夫要回到村庄杀了那个冷血无情的女人,但村庄在城镇的另一边,他必须穿过城镇才能到达,可一旦他出现在城镇,驻守城镇里的骑士们一定会围捕他,到时,他会有数不清的危险。
但他现在不怕了,他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他,如今的他,即便是城镇的骑士长,也能击杀,他已经有了可以面对无法预测的危险的能力。
来一个骑士,他杀一个,来一群,他杀一群,在森林里磨炼了三年,为的就是如此。
布拉夫四肢抓地,向森林出口飞奔而去。
路上,布拉夫遇到了一头拦路的黑鳞兽,正是复仇心切之时的布拉夫一爪直接洞穿黑鳞兽坚硬的鳞甲,抓破黑鳞兽的心脏。
一击必杀。
撕下几块黑鳞兽的肉备用,布拉夫继续赶路。当他接近森林出口时,时间已经来到傍晚,正是残霞漫天的时候。赶了一个白天的路的布拉夫,狼吞虎咽吃下那几块黑鳞兽的肉,目光望向已经隐约看见轮廓的城镇,毅然决然地出了森林。
······
瑞玛村的田野里,一个女人正挥着锄头犁地,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身上的粗布麻衣湿哒哒的,紧紧地贴着身体,显露出纤瘦的曲线,娇柔得仿佛一根杨柳,风一吹便要折断似的。
女人的呼吸十分粗重,锄头刺进土地里后,提出来时她两只纤细黝黑的小臂青筋毕露,就像一根根黑色的蚯蚓爬满了她的手臂。
偌大的田野,空旷安静,透着一股深邃的苍凉,只有女人一个人,孑然一身在地里耕作,其他村民早早忙完回家。
女人用粗布麻衣裹着头发,容貌完整地显露出来,脸庞黝黑,充满了久经日晒的痕迹,但尖细的下巴,小嘴俏鼻,依稀可见几分动人姿色,她的眼睛自有一股楚楚柔弱,就像秋日里的深潭,清澈明亮。
耕作完后,女人回到家中,却见门紧闭着,推不开,她立马有些急了,拍门喊道:“黛西!黛西!”
很快,门里面响起一阵咕隆咕隆的声音,接着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不出六岁的小女孩,她的皮肤很白,就像牛奶浇过似的,眼角残余着些许湿润的痕迹,显然是刚哭过。
一开门,女孩就放声痛哭撞进女人怀抱,“妈妈,我好怕!”
女人轻轻抚着女孩的头,问道:“是他们又来了吗?”
“嗯。”女孩点点头。
“不怕不怕,妈妈回来了,走,妈妈给你做饭。”
“好。”
女人将门关上,拴上门栓,她家的门栓十分独特,有很多根,这一根一根叠上去,塞满了所有的可塞上门栓的空间,难怪刚才女孩开门那么久。
女人让女孩坐在屋里的木桌旁,嘱咐了一句“谁来都不要开门,乖乖坐在这等妈妈”,接着穿过几个房间,来到一个极为隐蔽的小角落,她在地上摸索了会,然后将一块石地板挪了开来,露出一个漆黑的地洞,以及一条向洞里延伸而去的石梯。
女人下意识地往四处扫了一眼,随后进了地洞。
洞里黑灯瞎火的,又没有照明。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女人熟悉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地行走起来。没走两步,一阵稍不仔细就会忽略掉的窸窣声传进女人耳朵。她先是身形一顿,然后没走几步觉得不对劲,马上变成跑地向一个方向冲去。
她在某个地方停下,蹲下一摸,本该够着东西的却空空如也。她心里一个咯噔,动作变得慌乱起来,双手不停地在地上摸索。
片刻,她突然哇的一声,整个身子像弹簧一样嘣的一下弹了起来。同时地上响起一阵密集的窸窣声。
女人身子哆嗦着,显然是被吓到了。一直以来这个地方只有她会进来,没想到会突然摸到一个会动的、毛绒绒的东西。
接着,她想到自己存放在这地上的粮食可能都被这毛绒绒的东西吃了,便顾不得心里的害怕,马上听着声音去抓。
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显然非常灵活,女人每次听到声音便伸手去捉,却总是让这东西溜走。好几次她的手都擦到了它的毛,但来不及握紧,就又被它溜走了。
女人心里越来越慌,动作也跟着加快了。
某一刻,她心里一喜,双手抓到了那个毛绒绒的东西,但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立马啊的一声,抓住那东西的双手又甩了开来。
她将手放在眼前,眼睛在一片漆黑中艰难地打量着手,片刻,看清了是两个横着的细细的血印,类似鼠类牙齿留下的伤口。
女人基本可以确定地上的是只老鼠,她心里更慌了,既然是只老鼠,那很可能地上的粮食都被老鼠给吃了,那可是她和女儿最后仅剩的一点粮食啊。
女人心里涌起一丝怒气,想再去抓这老鼠,但已经听不到有什么声音从地上响起了,老鼠很可能是逃走了。
女人刚才被老鼠大咬了一口,小手血流不止,十分疼痛,现在又一肚子怒气无处宣泄,情绪交加之下,不禁鼻子一酸。
她只是个普通的女人,多年来一个人撑着这个家庭,照顾单纯柔弱的女儿,无依无靠,还要提防村里的那几个无赖经常的上门骚扰,她也很想有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