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窝囊废

这场秋宴，李孟本是不想来的。

可傅九襄亲自修书一封送去了太尉府，没到半天，李孟就派人回信了，信中直言定会‘如约而至’。

“千山那边都安排好了？”苏知玺送了人回来，见傅九襄懒懒地靠在榻上，走过去将他腿踢开了，坐在了一边问道。

“孟方平已经出宫了，千山正派人去接他。”傅九襄将脑袋搁在了苏知玺腿上，玩着他的发梢，“孟方平手中并无证据，他说的话，李孟那老狐狸未必信。”

“信与不信，全在于咱们说与不说。”苏知玺老神在在地说道：“李燃之死，你当李孟后面为什么不继续发作了，不过是成了第二个奉常罢了。”

“昔年谢陵战死沙场，奉常何尝不是费尽心思想要求一个公道，可到头来，还不是成了一桩无名之案。”苏知玺神色讽刺，“他们哪里是不懂，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李孟想把杀人的名声扣在傅九襄身上，不过是想替心中的愤怒找一个发泄之地，后来牵扯进了诸位皇子，他不得已才罢休。

“李孟只是庸碌，却不是个窝囊废，阿野，孟方平说的话，他或许不信，但不能不在意。”

苏知玺眼中带着淡淡的冷意，“把他从苏朗仪身边推走，不就行了？”

“一个庸才，进了尚书台还碍事。”

说话的功夫，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

“王爷，公子，奉常大人的车驾到了，正停在外头。”

“这么快？”傅九襄坐起身，拢了拢外袍，牵着苏知玺就往外走去，“我与雀奴出去接大人。”

傅九襄与苏知玺同进同出的阵仗谢韩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遥遥朝两人笑了笑，“老夫今日带了壶闲来无事酿的梅子酒，小王爷，喝一杯？”

“哈哈哈！”傅九襄笑道：“一杯怎么够？在我们北疆，喝酒都是头大的碗，一口干了才痛快！”

“定北王好酒量啊。”

“北疆的糙汉子，上马前都要先喝一壶美人醉，醉了美人杀敌才痛快！”傅九襄只有在说起北疆的时候，眼中才会显现出独特的鲜活与畅快。

而在平日，他早就将这种豁达藏在了烛都的长夜之下。

谢韩笑眯眯地望着傅九襄，少年意气风发，他想起了已逝的谢陵。

他若是还在，如今也是烛都朝堂上的好儿郎，能惹多少人艳羡？

“大人，里面请？”

谢韩久久没有回神，苏知玺见他神色阴郁，猜到他或许是想起了已逝的谢家公子，温声道：“大人带来的酒闻着好香，不像梅子酒，倒像是岭南那边尝喝的玉荔枝。”

听闻这话，谢韩惊奇地望着苏知玺，“苏公子也曾去过岭南？”

“在下不曾，然有好友游离至岭南，曾说起过岭南美酒。”

“雀奴口中好友，想来是济身小友吧。”

苏知玺微微一笑，“正是。”

“他可是……”

“大人，起风了，咱们进去吧。”苏知玺拱手，打断了谢韩的话。

谢韩见苏知玺不欲多谈，便极有眼色地进了王府，再未多问。

光见柏的身世，就算是身为至交好友的苏知玺都未曾仔细问过，幼时千佛寺相互依靠，后光母逝世后，他更是成了无家之人。

他与光见柏最大的默契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从不好奇对方的过往，也从未探查过不该知道的事情。

苏知玺虽然知道，但却从未过问。

“李孟来了。”傅九襄弯腰，同他小声说道。

今日李孟只身前来，为的就是傅九襄信中的那一句‘李燃之死因’。

花厅内只坐了寥寥几人，郑伯替众人倒好茶后便屏退了一众下人，傅九襄开门见山，直接道：“本王知晓李大人心切，孟太医，您请出来吧。”

孟方平穿着一身常服，他常在宫中行走，再加上他的师父柳承是顺帝的贴身御医，谢韩等人对他并不陌生。

“孟太医，您今日是？”李孟狐疑地看着他。

“太尉大人，下官今日来到这定北王府，是想给您看一样东西。”孟方平从兜中掏出一方布包，递到了李孟眼前。

他接着说道：“太尉大人，此乃家师在陛下病重时偷偷从高堂镜中带出来的白粉，那时宫乱，外医院不得擅自进出，也是因着这一规矩，下官才能私藏半分带出宫。”

“这是陛下的药？”李孟早就被苏朗仪架空了，苏朗仪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如何能知道？

直至如今，朝中还有许多大臣认为顺帝当真是因为病重才会卧床不起。

而那傅乾毓联合凉州王家起兵造反，也只是因为陛下病重，宫中无主，祸起萧墙。

“非也非也。”孟方平低声道：“此乃陛下所中之毒。”

此话一出，李孟立马站了起来，他恼怒道：“孟太医，你还是慎言为好！”

李孟这个人，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没什么建树，也没什么野心，他能当上太尉，有一半是因为前任太尉与苏朗仪两相争斗之下，顺帝恼火之下从地方扶持了李孟上来。

李家是函关口的土著，世代镇守关山顶，家族子嗣本就单薄，顺帝信任他，便给了他太尉的位置。

可这样的家族，也注定了在南邑掀不起风浪。

他成不了能与苏朗仪相抗衡的人，也成不了顺帝手中的那把刀。

到最后，甚至还赔上了一个儿子。

但尽管如此，李孟对南邑、对这个朝堂，总有着莫名的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