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该不该活
深秋的傍晚，河水冰凉刺骨，落了水，林果就紧紧抓住一心寻死的郭大丫，拼尽了力气，手脚并用的拖着她往岸边靠。
姑奶奶大惊，也顾不得许多了，匆匆下了水，往两个女孩子那边靠。
郭大丫本来是求死，跳进河里，被冰冷的水一呛，本能的求生意识却叫她奋力的挣扎起来，拖拽着只会狗刨的林果也乱了手脚。
惊慌中，也像溺水的人那般，紧紧的抓住身边的郭大丫，随着水流浮沉起来，姑奶奶靠了过来，一掌拍晕了郭大丫，把两个抱在一起的女孩子举到水面上。
吸了口新鲜的空气，这才回过神来，姑奶奶托着郭大丫，让林果俯在自己的背上，把她们带上了岸。
岸边的婆子忙接过两人，扶着姑奶奶离了水，翻过昏迷的郭大丫，用膝盖顶着她的肚子，拍打她的后背，直到她吐出几口水来，咳嗽着清醒过来。
哭喊着就要往河里爬，“娘，娘啊，我娘还在水里。”
一个婆子上前，死死的抱住了郭大丫，任她在自己怀里哭喊挣扎。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毒死弟弟，跟娘一起跳河，如今他们都不在了，我不该活着，不该活着的。”
林果上前道，“大丫，你弟弟还没死呢，他还那么小，你可舍得让他从今无依无靠，你爹做错了事，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不该用他的过错来惩罚自己。”
郭大丫哭着道，“可是我害死了我娘啊。”
姑奶奶道，“丫头莫难过，已经喊人去救了，咱们先去看你弟弟。”
见郭大丫慢慢的平静下来，林果浑身湿透，站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忙叫姑奶奶回去换衣裳，自己和余下的几个婆子背着郭大丫往仇大爷家赶去。
她弟弟郭小郎还在仇大爷那边诊治，不知怎么样了。
一路上郭大丫都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眼中却再没有一心求死的决然与灰败。
郭大丫以为死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死了就不必在受苦，不必在忍受村里人的欺辱，不必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做活。
但又舍不下已经疯癫的娘亲，依赖自己的弟弟，爹爹做错了事，抵了命还不够，那便全家一起死了吧。
回了家里，便给弟弟喂了药，自己每日要喂鸡鸭，娘教过自己，有毒的草不能带回来，会害死鸡鸭，便煮了一锅，想一起喝了这样死了也好。
但娘只是又哭又笑的自说自话不肯喝，自己只能喂了弟弟，跟娘一起跳河了。
没想到死是这么可怕的事，比想到往后要过的日子，自己要受的苦还要可怕，落入河里的那一瞬间，想着终于可以不用再受苦了。
但当冰凉的河水灌入口鼻，脑袋和胸口却如被火烧着了一样灼痛起来，全身的力气一点点被抽走，死亡的恐惧像张开了大口的怪兽，要把自己拖入它的腹中。
那一刻她后悔了，她害怕了，她想活下去，哪怕往后的日子艰难，也想好好的活下去。
此刻的泪水，有劫后重生的喜悦，也有害了娘亲和弟弟的悔恨。
林果裹着一位婶子披在自己身上的夹袄，观瞧着这位一心寻死的姑娘，此刻在说什么，估计她也是听不进去，只要放弃了寻死的想法，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路过村子的时候，不少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
“救她作何，一家子都死了才干净。”
“是啊，山贼的种，还不知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少说两句，都逼的一家子寻死了，非弄出人命你们才高兴啊。”
“就你心眼好，合着你家房没被烧，银子没被抢呗。”
郭大丫伏在婆子的背上微微有些发抖，也不知是冷，还是怕，只是把头埋的更低。
林果听着众人的议论，心中有些恼怒，为何如此没有同情之心，把人逼迫的全家寻死了，还这样咄咄逼人的上来踩上一脚。
挺直了身子，大声道，“你们也积点口德吧，都说罪不及妻儿，郭新武已经认罪伏法了，你们逼的孤儿寡母都寻了死，就不怕晚上睡不着觉。”
略带愤怒的俏丽容颜，透着一股子灵气的气质，话一出口，就震的众人闭了嘴。
郭大丫感激的望着林果，眼泪流的更凶了。
待赶到仇大爷家，郭小郎已经被仇大爷诊治的脱离了危险，安静的睡在矮榻上。
郭大丫不顾浑身还在滴水的衣裳，扑过去，紧紧搂着郭小郎道，“姐姐错了，姐姐错了。”
仇大爷找了金宝的干净衣裳，让两个女孩子换了，又叫金宝熬了驱寒的汤药。
姑奶奶也收拾干净，带了林果的衣裳来了仇大爷家，后面还跟了林胡氏，宋春晓。
林胡氏一进了屋子，就扯过林果教训起来，“你这孩子，逞什么英雄，这么冷的天气，就敢下河救人，那些自有大人去做，你若出了什么事，让娘怎么活。”
话落上下捏摸着，仔细打量起来，随放软了声调，“你可吓死娘了，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快叫仇大爷给你瞧瞧，河水冰凉，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林果虚心的认错，软软的依在林胡氏的怀里，余光瞥见躺在榻上的郭大丫姐弟。
想着近日发生的事情，对这姐弟两来说，只是救了他们的命怕是还不够，郭田氏还不知生死，就这样放着姐弟两不管，这样的事还会在发生。
郭小郎体内还有余毒未清，要留在仇大爷这边诊治，郭大丫一心要守着弟弟，林果一家只好先回了家。
晚间宋春晓给林果又端了一碗驱寒的药，苦的林果直皱眉头，其实林果有空间的滋养，根本不怕会伤风感冒，只是为了让家人安心，喝了仇大爷的，又喝林胡氏的，如今还要再和宋春晓的。
第二日，宋小郎醒了，郭大丫就带着他回了郭家的小院，林果得了消息，怕她又做傻事，想吧她接到自家来，她却不应，林果知道她想等郭田氏的消息。
便从老宅里拿了些粮食，劝解了几句，得了郭大丫不会再做傻事的保证，离开了。
昨日她们落水时已是傍晚，因为郭新武的关系，即便告知了村里的人，也无人愿意摸黑去河里寻郭田氏。
直到三天后，才有人在河下游的浅滩上发现了郭田氏的尸首，被人送回村子的时候，她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卷席子。
村人都嫌晦气，只把郭田氏的尸首放在郭家小院的门前，就无人在问了，还是村长出面，才安置着把郭田氏埋在了村外的一座荒山上。
只因为郭新武一家被逐出了村子，他的妻儿也不能被葬在村里的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