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荔枝野 - 蓝色绒尘 - 松子落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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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荔枝野

“身外是张花红被,轻纱薄锦玉团儿……”

广州街头小巷,一入夏便放起了《荔枝颂》,无论男女老少,各个都喜食荔枝,纯甜的白糖罂、带酸的妃子笑、清香的白蜡、肉厚的桂味、软滑的糯米糍、白色的挂绿,皆是美味!

为着这么一颗岭南靓荔枝,甚至还拍出了天价!

初次听闻新鲜事,程为止和程禾霞一行人还躲在工厂里的小屋里议论纷纷。

“真有那么靓?”

“都是耍把戏而已……”

相比较靓小孩的疑惑,坐在摇椅上玩电脑的程树青显得要淡然许多,一双圆杏眼在多年的点灯熬油下,逐渐被拉长,成了娴熟的含笑状态。

十足十的工作后的社畜状态,程为止看来有些生疏和陌生。

“小姑,你来广州有两天了,一直在这刷什么国外的电影,也太无聊了,今晚我们一道去夜市上逛逛!”她主动提起这事,迎来程禾霞的点头赞同。

“没错,不管是啥荔枝,都能让你吃个痛快!”家中刚开完厂,虽然忙碌许多,可手上的三瓜两枣倒是不会被程老三夫妻惦记了,如今的程禾霞可谓是几人中最为富裕的。

“好!”程树青笑着回答,手却忍不住摸着口袋。

苦读多年,却不如只读完小学的侄女赚钱多,甚至连说一些大话的勇气都没,真不知这书读出来究竟是好还是坏!

广州的夏季远比四川漫长,尤其是那炽热的温度,简直像是要把人给烘烤得成肉干了。

程树青原先以为自己在成都的盆地里早已熟悉了闷热,可广州的热是另一种蛮不讲理的蒸煮。冷气房外的热浪像一堵湿重的墙,撞得她呼吸一窒,脚下本能地迟疑了。程禾霞适时地挽住她的胳膊,那股牵引的力道才让她定了定神,跟了上去。

几人先去问候了奶奶徐碧,可她自打来了这,就喜欢与附近工厂的老太太老头子聊得热闹,连吃饭时都是匆忙刨上几口。如今更是学会了拾废品和剪线的杂活,一有空就拿着塑料袋沿着街道一一捡起地上,或者是垃圾桶旁的东鹏特饮瓶子。

别说,就这么折腾几天,还存了一点零花钱呢!

“不去不去,那些凉茶难喝死了,又浪费钱……”徐碧拿眼斜完三人,就积极地和一堆老太太们聚在厂门口,挨个坐着。大家一有车好的裤子就去抢上一大捆,有时眼看着抢不过了,徐碧还会主动喊上儿媳裴淑来帮忙。

可能是想到了这一点,程树青离开之前就叫着侄女们帮着拎了两大捆放在徐碧的腿旁,这才终于看到她点了点头,从而收获了赞赏的表情。

“嘿,这下奶奶来广州后可好了,我还担忧她不适应呢!”三人停在了一家街边癍痧凉茶铺前,等待灌装的时候,那股子苦味凉茶的气味已然漫出。

接过一杯后,程为止闷头一口灌下,然后砸吧几口道:“反正她是闲不住的,有的事情做还好些。”

不只是她,之前嘎嘎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旁人都歇着的时候,她还能拎着一袋花生坐在火堆旁剥着。

程树青耐心听着两人的对话,余光里扫见了旁边的摊子上还有卖凉瓜的。

“小姑,要不买点回去?”这种凉瓜不苦,还自带一股子凉气,不管是用来做刺身还是煎蛋都极好,再不济也可以顺便买点吊龙回家渌苦瓜汤,可解暑啦!

没想到,程树青却摆摆手,一脸惆怅地解释:“以前读书手头紧,在食堂里只能买些葫芦瓜之类的青菜吃,现在搞得我都腻了。”

程为止和程禾霞交换了下眼神,算是有了个主意。

夏季雨水充足,各种瓜疯长,但青菜稀少,本来两人还打算晚上带她一起去品尝下当地的特色菜“水瓜猪杂粥”和“鱼腐胜瓜煲”呢。

如今只能临时更换菜式。幸好,像空心菜这种喜水喜热的菜卖得最好,随便拿大蒜炝锅,再配上腐乳椒丝一炒,又是一道美味!

烈日当头的夏天,单纯在外面逛是有些无聊的,程禾霞顿时就想到了大哥哥程万利。

“小霞,你们自己玩不就好了,我这还有事呢……”程万利习惯性地拒绝,可没想到,程树青将之前买的凉茶一把塞到了他的掌心,语重心长道:“姑姑还有几天就回成都了!”

连续几天,大家都忙于工作,除了最开始相聚了一下,倒也真的很少见面。

仔细思索了下,程万利便答应下来,可很快表现出为难的样子,“不过这么多人,要不问问幺爸,把他的车借来用下?”

“没事,我去找爸爸要钥匙。”程为止没多想,很快就回了工厂的办公室,把话与老幺一说,正在打瞌睡的他丝毫没怀疑直接把钥匙递了过去。

顺利拿到车钥匙的程为止与程万利他们在街口的商店汇合,为了玩个愉快,几人甚至还买了一些野炊的东西。

“走!我知道附近有个果园,可好玩啦!”程万利在广州的几年,天天跑来跑去,对很多地方都熟悉,经常是从版房出来就跑到一些果园摘点果子吃。

现在这个季节,桑果长得不错,薅下一大把一口塞进嘴里,嘴角瞬间变为了紫红色,那茂盛的桑叶还能和皮蛋一起熬汤。隔壁的果园里,是密密麻麻的火龙果和百香果。

“你们不知道吧,这夜晚时,果场的灯可亮了,等我们晚上来摘最好,免得热气重!”程万利懂得知识很多,一路上开车还能跟几人逗趣。

好不容易到了果园,却只能看到许多桃树。恰好掉落一颗在脚下,程为止就捡起查看,上面是几道裂口,看上去品相不佳正要扔掉。

“为为,这种自然熟裂开的鹰嘴桃才是最好的呢!汁水可浓了!”

程树青对于程万利的话很赞同,点头解释:“这种鹰嘴桃一般是产自粤北,产量小果期短,虽然破了相,可味道很好。”

以前同学赠送了一颗给她吃,至今还能想起那鄙视又怜悯的眼神……想到这,程树青就转身来到了另外一棵树前,避免被家人们看到伤心之处。

“阿妹,莫折枝丫!”一声怒吼急急冲着程树青袭来。

眼看危机突发,她赶忙解释:“我没有诶,这个是之前就断了的。”

果农半信半疑,上下扫了程树青一眼,最后留下了句“唔好意思啊”才终于离开。

“呼——”程树青松了口气。

“小姑,你刚才一急,川普都蹦出来啦!”程为止捂嘴笑道。程禾霞也笑着补充:“就是,字正腔圆的,把人家都吼懵了。”

程树青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瞬间的脱口而出,像一种深植于血脉的本能。长期生活在四川人的圈子里,她几乎忘记了需要切换语言这回事。而这种不经意的“异类”感,比任何刻意的排斥都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这感觉并不尖锐,却像一根细小的刺,埋在皮肤的浅表层,不经意间就带来一阵微小的、确凿的失落。

正当她有些懊恼,以及被侄女们取笑的时候,程为止却带着一丝雀跃地说道:“我以后也要继续说四川话,我们的方言可不能就这样被舍弃了……”

许多厂二代,跟着家里人都在广州生活多年,从早期的夹生话,到后续的普通话,有些小孩甚至连四川话都听不懂了。这让程为止产生了一种淡淡的愁绪,那种对故乡的怀念似乎就埋藏在这日常使用的语言里。

“别愣着了,大家一起去摸螺丝吧,附近就有个小河沟呢!”程万利从果农那要来了几个小袋子,分别发给了程为止她们,又耐心叮嘱:“莫走远了,就在这浅的地方耍……”

河水清凉,没过脚踝。大家踩着水花,仔细地看着脚下的石块,偶尔还能配合着一起从泥沙里找到落荒而逃的小螃蟹。不过巴掌大小,一触碰所有的腿都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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