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失去自由
“赔偿”二字重重地压在程老幺身上，即便是将贺老四转院送到湖南那边去了，他仍旧是没有办法松一口气。
为了这事，他熬了几个大夜，整个人都苍老了一大圈。
“老幺，莫担心那么多，真要找你要医药费，也得拿出证据来才行！”曹二哥恭恭敬敬地给程老幺递上一支烟，感慨地说道：“也是老贺自己命撇，该这一遭，能怨谁？”
大家的想法似乎都是——拖，只要拖着不给，只要拖到人没了，这钱自然大大减少。
程老幺想起之前商议的结果，叹气说道：“毕竟是条命，看看检查结果再说吧！”
虽然难熬，但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这一晚，刚好是洗水厂来收货的日子，程老幺不敢误事，愣是在厂里办公室里守着。等夜里一点多钟，洗水厂的工人才开着大车到了门口。
“喂，把车停过来点……”他瞄准了位置后，开始将扎好数量的牛仔裤从二楼往下扔，车子也敞开着，直到将裤子全部收完，这才晃晃悠悠地离开。
“唉！一天守着这个厂，连半点自由都没有了。”
程老幺长叹一口气，虽然心里怨恨，可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只能咬牙强撑着。厂里工人全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车间，望着那些黑乎乎的衣车，整个人还有些后怕。噩梦里的狰狞面孔，让程老幺记忆犹新，所以他讲不出任何辩解的话。
关闭大门，锁上门扣，这一瞬间，程老幺忽然看到其中一张美术纸掉落在地上，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他急忙捡起，查看后脸色变得惨白。
“糟了糟了！两床货送错了洗水厂……”
意识到不对劲后，程老幺赶紧拿手机联系送货的工人，但下一刻却得知两个洗水厂居然相隔几十公里，这样一来，时间根本来不及啊！
即便如此，程老幺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兄弟真是不好意思，等下回，你们来我一定请客赔罪！”
负责送货的工人嘟嘟囔囔，好说歹说总算是答应了换货。
处理完这桩事，程老幺终于能回到办公室里休息。相隔不远处就摆着一张小床，不过靠近角落里，他嫌弃太阴冷，就干脆在沙发上蜷缩着凑合一晚上。
“喵呜。”不知从何处跑来了一只三花猫，正蹲坐在椅子上。
一人一猫，在这寂静的夜里，倒也不那么寂寞了。
眨眼便是新春，工人们都开始商量回老家的事。
独自守着一个小摊位的裴淑眼里闪过一丝落寞，眼前忽然多了一道影子，忙站起来招呼道：“要买点什么？”
来人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裴淑。直到这时，裴淑才反应过来：“噢，是小霞噢。”
抱着橙子的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只轻声介绍道：“来，喊幺奶奶。”
已经开始长牙的小橙子看上去乖巧可爱，一双眼睛随了母亲，很是水灵，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几声。裴淑笑着逗了几下，就要从口袋里拿零钱出来。
“幺妈，不用那么麻烦……”程禾霞赶忙阻止。裴淑却摇头道：“给孩子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长辈，买一颗糖的钱还是能够拿得出来。”
于是程禾霞就不再阻拦，而是抱着孩子坐在了摊位前，看着裴淑从不远处的商店里买了点零食过来。她搓了搓被风刮得有些生疼的脸，问道：“最近生意还好吗？”
裴淑帮忙剥开火腿肠的手顿了下，尴尬地笑了下，“还行吧，临近过年，大家或多或少都要买点零碎的东西。”
本来她计划着再买点对联和福字的，不过看着过路的人不是太感兴趣，才卖了点小孩子的玩具和生活用品。整个摊位就是拿竹块支撑起来的那种，旁边摆着凳子，勉强可以坐着休息一会儿。
程禾霞看在眼里，说不出的感慨。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管理着逸意厂的老板娘，此时成了小小商贩，整天在外面忍受风吹雨淋的……
“当初跟幺爸离婚，他没有留一些钱吗？”程禾霞关心道，要是还有余钱，大可以去租个门面，好过于天天在这路口守着。
裴淑皱眉，本来不愿意跟人说起自己的伤心事，奈何无人关心她，那苦闷憋在心头就化为了愤怒，此时就滔滔不绝道：“说起来就一肚子气，你那幺爸，简直不是个东西，欠我的四万块钱现在还没有给呢！”
离婚时，两人到底如何商议的，大伙儿都不太清楚。此时裴淑的怨恨，被程禾霞看在眼里，也有些无可奈何。“那我下次见到幺爸，就帮忙问一声。”
“欸。”裴淑爽朗地回答了一声，抬手挽起碎发，眼角虽然多了岁月的痕迹，不过眼神还是跟以前一样优雅，端庄。这让程禾霞有些恍惚，先前看到的那个憔悴，落寞的女人和眼前的她，究竟那一面才是真实存在的。
回到车间。程老三依旧在扫粉，这让程禾霞想起了贺老四。大家都说是他命撇才会遇到这种事，但闻着那刺鼻的气味和听到熨斗触碰布料时的“滋滋”声，程禾霞下意识地想要抱着橙子远离这里。
“霞姐，你来啦！”热情的招呼声从不远处传来。
弟妹王云清正好站在夹层的楼梯处，身材比起前几个月结婚时更为臃肿，好几次大家都怀疑是不是有孕了，可检查后的结果，让人哭笑不得。
脂肪肝，单纯肥胖过度，需要减肥……
正想着呢，人已经到了眼前。
“霞姐，来坐。”王云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习惯性地要去抱橙子，不过身上的灰尘有些重，程禾霞就找理由道：“算了，我站一会儿。”
她看了下四周，疑惑道：“妈呢，还有俊林，不是说好晚上一块儿吃饭，咋个没看到人影？”
“都出去了，”王云清叫着程禾霞到二楼的夹层里坐下，端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然后翘着二郎腿地坐在沙发上，手旁的零食不间断地吃着，随后才意识到什么地补充道：“妈是去买菜，你弟弟嘛，说是去拿版裤，结果一走就是大半天。”
“可能是来回时间长，也可能是遇到熟人说几句话就耽搁了。”程禾霞好心宽慰。
王云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道：“你给姐夫每个月零花钱是多少？”
程禾霞不懂这意思，便解释起来：“我们的钱都是存着一张卡里，平时就各自留一点生活费用，再说了满山他平时没啥兴趣爱好，也不怎么花钱。”
“噢噢，”王云清笑了起来，摇摇头：“这男人手上一有钱就想着乱来，我妈说最好还是不留钱最好。”
程禾霞不愿意纠缠下去，就说起过年的安排。
“这是头一年结婚，我想还是回娘家过……”王云清说起娘家妈妈的不容易，一个人拉扯着自己和弟弟长大，甚至这女婿也不是个利落人，更别说帮着管理工厂了。
程禾霞越听越不是滋味，有些反感地回复：“俊林虽然游手好闲了些，可也不是个坏人，瞧你说的好像当真是个没心没肺的。”
“本来就是！”王云清一改先前的笑容，转身从里屋的卧室里找出一个旧手机，似笑非笑地走过来，吐槽道：“这种事，我不好跟爸妈说，现在也就只有霞姐你能帮忙主持一下公道了！”
程禾霞不解地接下手机，发现是自己曾经买的那款，只是后来借给了程俊林使用。
“哼，我之前大扫除从抽屉里找到的，里面可有不少俊林跟其他女人的‘甜言蜜语’呢！”王云清抱着胳膊，依旧坐在沙发上自顾自地吃着东西，不过表情却不像之前闲适，倒像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填补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