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上巳 - 假纨绔与高岭花 - 噗爪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304章上巳

第304章上巳

据说两位虞婕妤夜里赏花,在园子里撞了邪祟,昏迷高烧一整天,才悠悠转醒。恰逢上巳节,莫余卿便决定借这个日子请祝官除祟,行辟邪祓禊之礼。地点就在有亭有湖有河渠的云苑,景致优美,适合举行游宴。她也是在宫中憋得狠了,想趁机放松一下。上巳节往往饮酒作赋,歌舞弹唱,是年轻人玩乐的场合。

所以,各官署有才学的青年文官,小有名气的太学生以及高门贵女,都在受邀之列。苏戚也不例外。

莫余卿本来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希望丞相不要阻拦她过节。没想到薛景寒只皱了下眉头,就应允了。

不光应允,上巳节当天,他也进宫赴宴。

有薛相在,气氛一开始说不上热烈。今非昔比,众人对薛景寒多的是敬畏与防备,倒没多少人单纯将他视作学问上的先生了。

因此,整个祓禊仪式显得格外拘束。

苏戚作为一个穿越的现代人,自从来到大衍,因着这样那样的缘故,始终未曾参与过这种大规模的上巳节,至多在苏家的园子里玩玩水,焚香沐浴。她挺好奇宫中的做法,结果这里规矩得很,也没什么戏水的养眼画面,祝官行祭礼,随后众人在莫余卿的带领下沾水洁手,拿一支兰花佩在胸前。

概括起来挺简单的,实际操作比较费时,日头西斜才算完事。

这之后有临水宴饮的习俗,苏戚本以为和平常的酒宴差不多,没想到宫侍端来许多木制的浅口酒盏,自河流上游放置,待主事文官微笑点头,宫侍便撤开桎梏,任由酒盏顺流而下,晃悠悠停在宾客面前打转。对应的宾客立即取盏吟诗,痛快饮酒。

苏戚一看就懂了。

这不就是后世有名的曲水流觞么。

换了时空背景,类似的玩法依旧被人发明出来了。

苏戚不善歌赋,跟古人比试属于自不量力。她也不想在这种场合借用先贤之作,总归轮不到自己出风头,干脆乖乖坐着看个热闹。

然而不知是不是她坐的位置风水不好,酒盏十回有四五回都凑到眼皮子底下转来转去。苏戚没法作诗,只好自罚三杯。左右的旧识忍不住笑,杨惠更是直言不讳:“学问不止是背书,你可不能这般懈怠啊。”

如今开设女官,朝廷风气宽松,加上莫余卿的撺掇,临水而坐的人有男有女,没太多避讳。许是春光正好,在美酒和游戏的烘托下,气氛逐渐高涨起来,众人的神情也放松许多。苏戚在善意的取笑声中继续罚酒,顺便送了一手肘给程易水。

这家伙就坐在她右边,笑得格外猖狂。

“哈哈哈我好久没见苏公子吃亏的模样了……”程易水挨了打还不长记性,摇头晃脑道,“唉,所以做人不能偷懒,想当初大家都在太学,不知哪位公子哥儿睡觉偷懒不做功课还说吟诗无用——”

后半截话突然卡了壳。

苏戚纳罕转头,便见薛景寒站在程易水身后,客气请求道:“程侍曹,借薛某一个位置,如何?”

……

薛景寒原本没参与取酒吟诗的游戏。他知道有自己在场,周遭的年轻人放不开,苏戚可能也不自在,所以和几位年纪大的朝臣坐在远处亭子里交谈。莫余卿则是挑了个视野好的地方,由博士祭酒陪同,执笔写下一道道诗赋题目,供水边饮酒的文官学子作答。

既是天子出题,参与游戏的人都跃跃欲试,想要大展才华。唯独苏戚运气不好,往往被酒盏选中,作不出诗文只能罚酒。薛景寒遥遥望着她喝了几次,眉心褶皱愈来愈深,最后倏然起身,来到苏戚身边。

他对着程易水提出挪位的请求,目光却停留在苏戚脸上。因为喝了酒,苏戚的眼睛泛着淡淡的雾气,越发显得瞳仁黑亮,仿佛有绵绵情意。

即便知道所谓的情意都是错觉,薛景寒依旧屏住了呼吸。

程易水根本闹不清这夫妻俩的官司,只能故作泰然让了坐席,去同僚那里挤一挤。薛景寒在苏戚身侧落座,衣摆掀动,飘来些许清冽的苦香。

苏戚按了下太阳穴:“你不必……”

她想说,你不必特意过来解围。她的酒量她清楚,待会儿就撤离,找个地方休息去。

然而话没出口,新的酒盏已然飘飘荡荡游了过来,停在面前。

薛景寒不顾四周视线,极其自然地捞起酒盏,问:“这一轮的诗题是什么?”

不等苏戚回答,旁边的人忙不迭开口,生怕耽误了他作诗:“回薛相,是春情与思念。”

薛景寒微微看向苏戚,唇齿张合,声音柔和而又克制。

那应当是一首很美的诗。可是当时的苏戚心不在焉,近乎本能地拒绝记住他所念的字句。

以至于后来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想不起当日薛景寒替她作了多少首诗,临水而坐的众人神情如何,也想不起游戏何时结束。

她只记得他最后念道,相去日已远,与君生别离。

当时繁星映河渠,薛景寒眼中盛放着破碎的苦痛与惦念。

云苑的玩乐一直持续到前夜。后来人们三三两两离去,莫余卿请苏戚去兰华殿叙话。

这地方并不偏僻,陈设富丽华美,当是帝王休憩玩乐的场所。

殿内摆了菜肴美酒,莫余卿屏退宫侍,请苏戚落座,亲手给她盛了一碗羹汤。

“朕知你不善饮酒,且喝这个暖暖胃。”

莫余卿说道。

苏戚没动羹汤,盯着对方的脸,缓缓道:“陛下有话直言便是。”

莫余卿没有计较她的态度,牵起嘴角笑了笑:“苏戚,朕和你赔个不是。以往种种,还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苏戚不语。

莫余卿做过的事太多了,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如何接受这模棱不清的道歉。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苏戚把话推了回去,“陛下有什么对不起臣?”

虽然已经不当侍郎,她还是习惯性沿用了以前的自称。

莫余卿踟蹰半晌,猛灌一杯酒,苦笑道:“朕很多事情都对不起你。”

从那一年的初次相遇,到收买穆念青的密旨。莫余卿尽数坦诚相告,面上不掩愧疚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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