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空城
其实白并不是不想再屋里歇着，她与青云这些不需要休息，也能生龙活虎的神明可不相同，按她自己的话来贬损自己：自己只是一条小小泥鳅，吃喝拉撒睡一样也不能少。
说到吃，白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虽然蛇族一向是“一天吃饱三天不饿的”，但维持人族的模样可不就是要与人族一样，顿顿吃饱才行？
秋叶村后头有一片大海，还有一座废弃被闲置的城墙，原来是用来抵御外敌的，但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因为来自海上的威胁已经完全消除，那个族群已经被灭亡了，因为青兰帝王。
当初覆灭那个部落的帝王，被青兰人们称之为英雄，但他们不知，自己是那个部落的噩梦，是夺命的阎罗。
白站在城墙的顶端，看着被海风吹拂的汹涌澎湃的海潮，冰冷如刀的风流宛若当年刮在那部落族人身上的利刃，这堵城墙，或许是他们曾经存在过的唯一证明了，因为史书上只会记载：周皇神勇，带领军队剿灭边乱。
白不是真的来找什么东西的，她只是想来透一口气，时疫的破事闷得她这么一个活泼的姑娘，心里压抑的不舒服。
看看这一望无际的大海，能让她轻松许多，虽然这风冷得的确是刺入骨髓的。
“好冷啊，这天气真是古怪的很，小姐那边可还一切顺利？”白的周围环绕着浅蓝色的仙气，抵御着寒冷也抵御着落下的冰晶。
在这样一个他们妖族都有些无法适应的寒冷中，人族又该如何安身立命。
天狼蹦蹦跳跳出了叶府，一路前往叶城最热闹的东市，市井上没有半个行人，冷清的让天狼惊讶，那时叶衡说时疫来袭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足不出户躲病的。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掩着房门，门户紧闭，看样子都是不打算做生意的了，不过这也是聪明的做法，这么大冷天的，顾客不会上门，也没有生意可做。
有赤胖的金火庇佑，天狼并不会感觉到寒冷，只能从不断砸落的冰晶和众人的反应中，感觉体会这越来越过分的寒气。
走了一会儿，天狼并没有什么目的地，没有遇到人，便更加无趣了，东走走西逛逛的，也终于瞧见了人，还不止一两个。
他们蜷缩在街道小巷的角落中相互依偎，相互取暖，靠得就是身上单薄的衣裳和身后的一小撮草垛，这种生活天狼曾经也过过，所以他懂这种滋味。
五个野民＊（野民：古代对流浪汉的称呼）相互抱在一起，轮流用自己的身体抵挡从缝隙中吹进来的冷风。等到一人的身子冻得受不了了，就进到里头暖暖，让另一个过来继续当人肉墙，以此反复。
天狼走上前，替正在当人肉墙的人抵御寒风，低头用关切怜悯的眼神，看着五位比自己年龄大不了多少的人，其中最大的一个，应该也只有十八九的样子吧。
他的眼神中，多出了一丝莫名的愁苦，自己比他们幸运许多，若是没有九歌，自己只怕和他们的生活别无两样，不，应该说是不一样的，不仅要艰难度日，自己还要躲避陈府和官府的追捕呢。
“你们……”
五人抬头看着他，所有人都是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青白的脸和紫红色的嘴唇都在向天狼诉苦。
天狼嘴角微动，怜悯在他心中泛起波浪，但他却不能为这些人做什么，没错，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九歌，若说自己能否帮他们，能，但唯一的方法就是求助九歌。
他苦涩一笑，将口中的话咽回了肚中，摸了摸空荡荡的袖袋，还真是一个子也没有啊，“这么冷的天，继续待在这里会冻死的。”
五人只是抬头看着天狼，没有说话，低头互相交流了什么，然后扶着墙面站起身子，一起向天狼围拢过来。
天狼的眼皮微跳，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从他们的眼神中便能看出敌意，这些家伙想对自己不利？
天狼见他们不断逼近，只能不断后退，张开双臂表明自己并无恶意，用平和的声音如他们友善的交谈，“你们……我不想对你们动手，只是想指给你们一条生路，天气异常，你们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
“你是在可怜我们？”五人中最年长的男孩用微颤的声音想天狼低吼，他的微颤并不源于害怕，而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气。
在这样的冷风口里，穿着几乎不能算是衣裳的破布，不发抖才不是正常人吧。
天狼吃了一惊，他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赶忙否认道，“我没有。”
“你没有？”那男孩，不，应该不能说是男孩了，十七八岁，早就到了婚配的年纪，他与天狼相视，眼中竟是满满的妒火，“你自以为出身富贵，就有权利鄙夷怜悯我们？不过是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你凭什么用这种高人一等的态度施舍我们？”
“我……”
“指条出路？你以为你是谁，神明还是菩萨？未免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那青年一把抓住了天狼的衣领，怒吼道，“滚开，这里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都是只会做秀的狗屁东西，披着人皮的狼！”
天狼被狠狠推了一把，后退了几步，意外又吃惊的看着五人对自己怒目相向，为何自己的好心与善意会被扭曲曲解成这个样子？
“听我说，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们现在处境。”天狼虽然有金火庇佑，但是还是能感觉到温度的变化，看来九歌说的没有错，这气温还是会继续冷下去，再这么下去，别说在外头的人受不了，只怕在屋里的人也要没命。
“你们现在需要一个可以避寒的地方，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我还是要把话说完，我叫天狼，平安客栈的掌柜我认识，你们可以去哪里避避，或者……”天狼顿了顿，他觉得替叶衡做主很是不妥，但是眼下叶衡的人品，似乎能在这五个比自己稍大一点的人面前，起到一点作用。
“你们若信不过客栈掌柜，可以来叶府。”天狼瞧了一眼他们脸上的表情，似乎并没有缓和的样子，只能慢慢后退然后道，“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他可不敢转身离开，这群人不知会不会发了疯扑过来，还是看着他们后退来的安全。
在他们的目视下，天狼渐渐远去，消失在愈来愈大的白色“迷雾”中。
“九歌让我出来走走看看，这么会儿了，也没遇到半个求助的人呐，就遇到了那五个……”天狼叹了一口气，不提这几人也罢。
不过不想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天狼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要是没将这个疑惑解开，恐怕会一直搁在心里。
低头想着，他便到了一直不想去的万丰府，他虽然没有去过，但从他们关押九歌这件事看来，他就对这个地方很抵触了。
不过，九歌若想好好吃一笔，必然需要一个够分量的人下达委托才行，思来想去，九歌的意思是不想宰叶府，那么就好好敲与他们敌对的万丰府一笔吧。
计划是如此，但做来还是很麻烦的，毕竟程煜那个老东西对北云斋没有好印象，骤然上门与他说这些，他们是肯定不会服软的，反而觉得送上门的就是廉价的，必然需要一个契机，让程煜心甘情愿向九歌低头才行。
天狼的鬼主意是很多的，不过这事不能拖太久，否则叶城的百姓要跟着白白受委屈。点子是一回事，执行又是另一回事，必须要九歌同意帮忙才行。
不过眼下还是去打探打探他们的情报要紧，天狼也是这么想的，将袖子裤脚用绳子束紧，脱下笨重的斗篷仍在巷子里，轻装上阵。
他自然不会从万丰府大门下手，那里现在虽然没有人流，也没有人把守看门，但太过空旷，不好潜入，他便选择了偏门。
两下五除二攀爬上树木，再从树杈上越到屋顶，这种小儿科的手段，天狼是得心应手的，不用白特意教，他之前也用过许多次了。
果然院落中没有半个人，估计都是在厢房里待着取暖呢。
他轻巧的落在地面上，蹑手蹑脚的走到临近的厢房，靠着房门，舔了舔手指，在纸窗上按出一个小洞，偷偷摸摸的瞧上几眼。
“嘶——诶，你说这天气怎么这么冷下来了，不对劲啊。”
“可不是……阿嚏！”另一个人对应了一声，还没说上一句话，就打了个震天响的喷嚏，冻得直打哆嗦，“不行不行，太冷了，你说咱们这炭都要烧光了，咱们俩谁去换呐？”
“这么冷，我才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