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水的声音
矮墙被瞬间冲垮，河水也因为土墙的融入变得浑浊不堪，水流咆哮着，宛若怨毒的游魂，向世间万物诉说自己的委屈。
在滚滚的河水中，成安可以听见每一滴融入自己体内的水滴的心声，它们来自青兰的每一个角落，见识过妖族的欢笑，也见过他们的哀嚎。
统治了青兰大陆千万年的妖族的声音，都随着水滴拥入成安的脑海。
一滴水滴说，他曾是皇宫中仙御池中的一份子，在池中流淌了千百年，见识过四君王的英姿，也知道是哪位君主最爱对着池水发愣。
他说，四君主的排行是因为一场切磋，那时候，仙御池还没有那么多鲤鱼，也没有养荷花，只是一汪清澈的池水，四君主齐聚于此……
梼杌与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性却很细腻，是他头一个提出来，四人中要选个领头人。
穷奇在妖族中的名声最广，也是最爱争斗的主，说是要以实力一较高下，饕餮听到便直接认了小。
梼杌笑他没骨气，饕餮却说是不想伤了和气。
混沌的脾气是四位里最和善的，和穷奇根本就有天壤之别，他虽然不爱争斗，但梼杌却深知他的本事。
于是梼杌第一个找的是穷奇，两人斗了十二个回合，梼杌便败下阵来，笑眯眯的说道，自己看来只有做老三的命。
于是老三和老四就这样定下来了，老大的位置最迟迟没有决定。
穷奇每每不耐烦的找混沌，他都是一脸平淡的笑了笑，然后用穷奇觉得很欠揍的话说道，“你愿做老大我没意见。”
“你没意见？我可有意见，说好了凭实力，我若占你便宜，说出去岂不是让万妖笑话？”
不过混沌就是不肯跟他打，穷奇也没法子，这事也就拖了几万年。
但说到最后，还是混沌做了老大，说起来混沌还觉得自己无辜。
也不知是哪年的晚上，混沌深夜修行吐纳，谁知就这样睡着了，露出了本体，他这大口一吸，竟将出来遛弯的穷奇吞进了肚里。
穷奇费了一晚的功夫，也无法从他肚里逃脱，第二日将他放出来的时候，饕餮和梼杌都瞧见了，以为是两人晚上斗法了。
既然老三和老四都误会了，穷奇这个爱面子的也不好意思说这是意外而耍赖，只能极不情愿的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于是老大这一位置就这样阴错阳差的落在了混沌头上。
也难怪直到现在，穷奇还是不肯喊混沌一声“哥”。
那滴水说得起劲，其他水滴也没有闲着，一时间成安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什么声音都有，说的都是妖族的日常，平静的与当今人族无差……
水说，奉贤郡的郡主曾经是个战五渣，身为黄仙＊（黄鼠狼）的他却总学不会变化，就是连他们的家传绝技——黄仙舞，跳得也像是群魔乱舞，曾一度是家中最不受待见的。
但他遇到了狐仙家的家主的幺女儿。
狐家一向是以美貌扬名，为了能得到据说是，就算是在狐家，也是数一数二的貌美的幺女的青睐，他学会了黄仙舞，更是幻化出了一副好皮囊。
突然的逆转让黄家也对他倍加关心，在家族的教导和引导下，两家结亲，并在奉贤郡光大，他也成为了郡主，美人在握，官位加身，不可不谓幸福。
水说，皇城的西南边，原本住着毕方＊一族。（毕方鸟，它是火神、也是木神，居住在树木中。毕方的外形象丹顶鹤，但是只有一条腿（一说为只有一只翅膀），身体为蓝色、有红色的斑点，喙为白色。毕方不吃谷物、吞吃火焰，据说毕方的出现预示着大火。）
兰雅河贯穿皇城，因为不喜水流，毕方一族便上书，请求四君主将河水搬走。
四君主还曾商量过将河搬去哪里，但每个方案都有无数理由拒绝，不是喜水的赢鱼＊（赢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不想搬家，就是住在河边的猫妖不想河流搬迁，否则这样会影响他们捕鱼……
于是，毕方鸟的提议在四君主的一再努力下……被否决了。
水说，东城有一间酒馆里的东西又便宜又好吃，自己曾是酒馆后院井中的一滴水。
他们家的酒酿都是用这口井的水，米都是自家后山种出来的，尝过的人都会再来打上一大壶再走。
水说，蛇族一家虽然总是喜欢突然窜出来吓人，但他们的心地不坏，自己瞧见过他们帮助落水的犬族。
他们虽然不喜欢幻化成人形，尝尝以原型溜到人族的院落里惊吓人族，然后看到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大笑离开。
他们虽然看似可怕，却是群可爱的家伙。
水说，妖族和人族曾相处的很好，他能看出，混沌很喜欢人类的小孩在自己面前放声大笑的模样，从不会责骂他们放肆无礼。
他能看出，梼杌是个很会哄娃娃的大胖子，虽然时间不够，还是有个想给所有小娃娃绣一顶虎头帽的愿望。
他能看出，穷奇虽然总是板着一副冰冷的面孔，但却会暗地里偷偷记下向他许愿孩子的愿望清单，然后在哪天心情甚好的时候，悄悄放在孩子家的屋顶。
他能看出，饕餮虽然总是大喊大叫的吓唬人族，说“我要吃掉你们这些笨蛋”的鬼话，但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水问，妖族从未伤害过人族，为何人族想将他们赶走？
水问，妖族教会了人族如何学习运用术法，为何为他们织就了嫁衣？
水问，为何在人族的眼里，妖族成了破坏他们家园罪人？
水问，这片天下，究竟属于谁？
水不懂，为何现在的妖族开始吞吃人族？
水不懂，两族为何要争斗？
水不懂，成安也不懂，他真的不懂。
听了水的描述，他也开始怀疑了，他内心坚持的“正义”与“邪恶”或许根本不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是出于利益，妖族无错，人族……也无错？
“人族，你们夺走了我们的家，如今我们便要让你们还回来！”雨童的嘶吼声从水中传导而来，震得成安的脑子“嗡嗡”响。
家，都是为了家啊。
水说，人族起兵的那天，东城的酒馆还在照常卖酒，临街的张叔还照常过来要了三两，一两在店里喝完，一两带回家，一两送去给腿脚不便的老李。
他还没喝两口，殿外就吵起来了，熙熙攘攘的闹个不停，店家跑出去看时，火已经从街道另一头烧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