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留下（上下）
顾思远出院那天，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这细雨，为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们，打开了通往春天的大门。
细小轻柔的雨滴，从天空落下，朦朦胧胧，整座城市似乎处于仙境。不远处，爬山虎正在医院大楼的墙上，微微摇动。
今天的天气，没有晓菲刚回国那天那么冷。浓浓的春意，正悄悄向我们走来。
顾思远走出住院部，一阵微风吹来，他呼吸着外边的清新空气，感觉自己好像是重生了一样。好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活着真好。
看着满眼的绿意，他感叹生命的无常，他后悔妻子倒地时，自己的无奈与鲁莽，这辈子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想到这儿，他对晓菲说道：
“晓菲，这几天辛苦你和云飞了。”
顾思远知道，妻子是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在女儿的教育上，是成功的，晓菲虽是“公主”，但她没有当下独生子女，所患有的“公主病”。
“爸，只要你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
晓菲说完，又想起了母亲，如果母亲在世就好了，她可以天天陪着父母....
“我们一起去看看，你妈妈吧。你回来这么长时间，光在医院里照顾爸爸，肯定很想她，她也一直在想你。”顾思远的眼角湿润了。
父亲说对了，晓菲本来就想把父亲送回家，自己一个人去看望母亲，既然父亲说了，那就一起去吧。她忧郁哀伤的目光看着远处点点头。
赵云飞开车来接顾思远出院，在去墓地的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的空气弥漫着悲伤和压抑。
雨下个不停，雨滴滴在汽车前方的挡风玻璃上，雨刷在有节奏地左右摇摆，前挡风玻璃一会模糊，一会清晰。
晓菲侧着头，看着车窗上的雨滴，雨滴顺着玻璃窗慢慢滑落，玻璃上的水气使玻璃有了朦胧感，让人已经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雨滴时而大，时而小，它不停地下着，水滴滴落在玻璃车窗上，同时也滴在了晓菲受伤的心里......
北京，阔别五年的北京，依然如故，依然美丽，只是晓菲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纯洁天真无忧的女孩了......
生者来祭奠死者，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还没有走到母亲的墓碑前，晓菲已经泪流满面了，五年来她第二次来这里看望长眠于此的母亲。
赵慧兰的墓碑上，贴着那张永远都在微笑的照片，她依然是那样年轻，美丽，依然是那样雍容华贵。
她的目光永远是那么温柔。她在这里已经长眠了五年了，她的在天之灵，一定每天，都在祈祷自己的女儿平安，快乐。她肯定也盼望着女儿，能早日归来。
他们三人表情凝重，站在赵慧兰的墓碑前，赵云飞给顾思远打着伞，他的神情除了凝重还透着难过。这几年他经常，独自一人来看望姑姑。
晓菲站在母亲的墓碑前，她有太多的话，要告诉母亲，但此时，未曾开口，泪先流.....
“妈，我回来看您了。”
晓菲的泪水，早已打湿了她那清秀的脸庞。呜咽声在墓碑上方，挥之不去。
“慧兰。”
顾思远心里一阵酸楚，泪水也夺眶而出。他努力使自己平静，继续说道：
“慧兰，我们来看你了......晓菲回来了，你放心，我们的女儿长大了，她和云飞都很好。我要感谢你这些年，对他们的教育，你是一位称职的好母亲，而我....我不是一位称职的好父亲。现在，我当着你的面发誓，以后我一定会成为一位好父亲的。”顾思远越说越激动。
赵云飞看了一眼晓菲，他对顾思远说道：
“姑父，您身体刚好，不能激动，还是回家吧。”
“让我把话说完，我们再回去。”顾思远苍老的声音里透着悲伤，他停了停继续说道：
“慧兰，我老了，我想和你商量一下，我想让晓菲回来接管公司，这样云飞就不会那么累了，我相信他们俩个人，能把公司管理好。我想休息了。”
晓菲含着泪看着父亲，她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晓菲，当着你母亲的面，你答应爸爸，回公司上班吧，有你和云飞，我就放心了。爸相信你。”顾思远经过这次大病，他把所有都看开了，他动情地说道。
晓菲还想考虑考虑，赵云飞看她犹豫不决，就说到：
“回来吧，公司现在正需要你。”
北京永远都是她的家，这些年她一直在逃避，五年了，人生有几个五年了，让我们去挥霍，去逃避。究竟是留下还是离去？晓菲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晓菲，爸爸老了，你留下来好吗？”顾思远在求着女儿。
“我......”没妈的孩子在外漂泊的太久了，晓菲决定留下来，她点点头。
“妈，我想留下来陪您。”晓菲哭道。心灵的创伤是需要时间去抚平的，这些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母亲。
顾思远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他真怕晓菲，哪一天又飞走了。他想通了，什么名利都比过亲情。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赵慧兰依然在照片里，微笑着看着这个世界。她一定非常高兴女儿能留下来陪她。
晓菲在母亲墓碑前，久久不愿离去......五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对母亲的思念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泪水......
“我们回去吧！你妈知道你留下来，一定很高兴。”顾思远看着妻子的照片说道。
雨慢慢地停了。
这场柔和的春雨在滋润着万物，它染绿了远山，染绿了近水，染绿了青石小路，它滴滴答答的雨声一直在告诉我们春天来了，冰雪融化了，小草泛青了，柳树发芽了，花儿开了......
春，给我们带来了希望与生命，它轻盈地正在向我们走来，晓菲看着满眼的绿色，她的脑海里想到了学校的银杏树。
她不知道学校的银杏树是否也发出了新芽？
雨过天晴，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春的香甜和温柔，到处都弥漫着好闻的泥土气息，这种气息是漂流在外的晓菲，梦里的气息......
多少次在悉尼的晚上她都会梦到北京的雨天，北京的四季，北京的大街小巷，北京的点点滴滴......
她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这种久违的亲切感让她陶醉，让她紧锁的眉头微微放松，让她孤寂的心得到一丝安宁，让她忧郁悲伤的眼里多了一份绿意，多了一份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