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天命(三) - 献鼎 - 尺水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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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天命(三)

楚驭神色未改,懒懒道:“你到底是谁?”

云从朝他走了两步,笑道:“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你了呀,我叫云从。”一把短刀贴着他的脸颊飞过去,正中他身后那面法器,一线鲜血顺着如玉的脸颊流下来,云从愣了愣,脚步顿止。

楚驭手里把玩着短刀的刀鞘,杀气一现即收,刚才种种,好似一场玩笑:“你平常在我面前顽皮一下也就罢了,今天再敢装神弄鬼,别怪我不讲情面。”将刀鞘重重拍到桌上,漠然道:“五台山紫钧真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云从微有惊讶,似没想到他查到这层,旋即恢复了镇定:“他是我的师父。”

楚驭冷笑一声:“紫钧真人十五年前被请下山,从此幽禁于宫中,与外界相隔。你年纪比太子还小一些,如何能跟他攀上关系?”

云从平静道:“太子出生之时,天现异象,紫微帝星双生临空,一强一弱。司天监不敢断,皇上听闻我师父精于五行六壬、风水占卜,便将他请下山。师父自知此一去再无归期,遣散师门,令师兄弟们下山,我年纪最小,只有六岁……”他看到楚驭的表情,笑道:“大人不信么?眼见未必为实,我师父名声在外,自然不止那一点本事,且听我慢慢道来。

那年我六岁,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入门第一年,我只靠望风听雨,便能断吉凶,师父说我命格奇诡,机缘一到,可为帝王师,只是过慧易夭,恐怕活不到三十岁。皇上派人来请他时,他将我一并带去了。

也是那一年,他告诉皇上,另一颗紫微帝星明亮夺目,杀气腾腾,所指之处,乃是西北神武将军府。这人不是手握雄兵,正当壮年的神武将军,而是他年幼的儿子。皇上当即要下格杀令,我师父说,他命里本当无后,太子虽然才出生不久,但他的那颗帝星光芒黯淡,隐有消落之势,因身旁有这一颗极亮的帝星相映,才笼上一层祥气。

此星虽将与太子争天下,但此时也能福泽太子。如果皇上非要杀之,只怕会一刀斩二王。天机常有更易,不如等到太子长成之时,再向天问命。

皇上心疼儿子,也就没痛下杀手了。不过听说当年他让神武将军带你入京,原本是要留你在太子身边,大概觉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让将军带你回去了。”

儿时的事楚驭已记不太清,印象中的确来过一次京城,也见过燕帝,但种种细节却想不起来。他忆起临出家门前,曾在父亲房门外听到他提起紫钧真人,还有什么心病之类的话,这才明白自己一离西北,那边就跟自己划清界限的缘故。他天性淡漠,自幼便不看重父子亲情,想通了这一点,也没觉得多寒心。

思索了片刻,心神却跑到另一桩事上:“不知道那时的景儿是什么样,现在都这么黏人了,小时候肯定更烦。当年要留下倒也不错,我必将他看的紧紧的,不许别人多碰他一下……”

云从冷不丁道:“大人?”

楚驭稍有尴尬,掩饰般轻咳一声:“你还没说你自己,照你所说,今年你已及冠,为什么还是一副少年的样子?”

云从淡漠道:“当年知晓此事的有十数人,除了我师父杀不得,其余诸人全被皇上灭口,师父舍命送我离开,为此自挖双目,他告诉皇上,除他之外,天下间唯我可看天象,这才让他放了我一马。临走前,他让我服下本门秘药,令我生长缓慢,以此逃脱皇室追捕,只怕到了我死的时候,还是这样衣服少年的模样。”

楚驭道:“自古帝王无不求长生不老之术,你算是因祸得福?

云从嘴角一动,讽道:“世上哪有不老不死的帝王,这种丹药不过是提前把人的精气用尽,日中则昃,待到我极盛之年,便是我衰亡之时。”说到这里,他笑了笑:“我小时候为自己算过的寿命,享年八十有七,师父却说我活不到三十岁,那时我还不信,现在真是如他所料了。”

楚驭漠然道:“这就是你要报复我的原因?”

云从睁大双眼:“这话从何说起?我从未想过报复你,从我见到你的那天起,我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追随你左右。”他单膝跪到楚驭面前,眼眸幽深地仰望着他:“二星必有一争,你是我选定的主君。”

楚驭看着他的眼睛:“哦?为何选我?”

云从毫不犹豫道:“我慕强者,太子远不如你。”

楚驭毫无笑意的一笑,对他招招手,待他跪到自己面前时,捏起他的下巴,神色难明道:“你说的很动听,但我不信,你若真有意择我为主,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跟我明说?”手下用力:“这些是谁教你的?”

云从被他捏的骨头生疼,眉毛眼睛都皱到一起,他忍着痛道:“没人教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在太子身边也是为了有机会接触你,我没把握直接从你入手,太子心善,想亲近他容易的很。我要是有心害你,今天就不会告诉太子那句话,等到我师父自己把结果告诉燕帝,那才真的是要你的命。”

楚驭森然道:“谁不知天下与一人孰轻孰重?你怎能断定,太子一定会为了我毁了那法器?”

云从被他捏的YUXIZHENGLI身体上悬,按着他铁钳似的手,才勉力道:“这几个月下来,我早就看明白了,太子一点帝王的狠心都没有,绝不会为了这种虚空飘渺的事害了你,即便他真的一时反应不及,我也会想法子毁了那面法器。”

楚驭嘴角一勾:“可是你这话一出,太子就会对我心生嫌隙,从此多加防备于我,我们二人相争,斗的你死我活,你也可以报仇了。”

云从疼的快要喘不过来气,眼中泌出泪水,可怜兮兮的小模样看起来愈发动人:“太子的性情你比我更了解,他要能存防人之念,根本就不会为了你隐瞒事实。我年寿有限,你们斗的再狼狈,于我又有何干?我这一生,只想体验站在万人之上的滋味,我只想你为帝王,我为帝王师,便可偿我所愿。”

楚驭跟他对视良久,终是将他甩到一旁。下颌一点,朝那面法器望去:“一事二卜,也能得到一样的结果?”

云从瘫坐在一边,喘息良久:“这十五年来星象都没变过,我师父看不见了,才会用这个法子。不管谁来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楚驭忽的想起另一件事:“太子如今还有早夭的迹象么?”

云从拔下玉簪,任由乌发散下来:“没有了。”

楚驭心下一松,起身欲走,却见云从进了几步,一件件脱下身上衣衫,像朵含苞待放的花一般,站到他面前。楚驭神色凛然:“你做什么?”

云从捧着他一只手,又露出了平常那种酷似元景的,娇气又单纯的表情:“我说了,你是我选择的主君,我心悦你,自然要将一切都献给你。”顿了顿,语气更为甜腻:“我知道你喜欢太子,我看见你偷偷亲他了,我也知道,你对我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我长得与他有三分相像。”

楚驭眉峰一挑:“那又如何?我会怕人知道?”

云从贴着他,话已经说到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太子不可能像我这样,我不介意你把我当他。”

楚驭将手抽了出来,漠然道:“他用不着像你这样。”

云从虽然一早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怜香惜玉之人,但看着他绕过自己走了出去,还是恶向胆边生,一脚踹翻他坐过的凳子,负气呸了一口:“不知好歹,你就憋着吧!”

太庙幽深清冷,守庙侍卫无诏不可入内,偌大一片地方,只有元景一人。这里没有烧火墙地龙,寒气顺着门缝往里钻,外面有多冷,里面就有多冷。元景几乎是被燕帝赶出来的,厚衣服也没顾得上加一件,守着一盏孤灯跪了这么半天,浑身上下冷的像冰一样,虽倦意沉沉,但实在是冷的睡不着。于是凝望着大燕列祖列宗的牌位,出了许久的神。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他,这种地方冷不丁被人一碰,元景吓得差点没叫出来,那人一手捂住他的声音,附耳道:“是我。”

元景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就松了口气,回过头很不高兴地说:“你吓死我了!”楚驭嘴唇似有似无地落在他后颈上,握了他一只手,只觉得像是握着一块冰,口中讽道:“自己家的宗庙还怕?胆小。”他怀里很温暖,元景畏寒地往他身上靠了靠,争辩道:“这里这么黑,我当然会害怕了!”感觉他越抱越紧,不舒服的挣了一下,这下两只手都被按住了:“你……你怎么来了?你松开点,勒的我难受。”

楚驭闻言故意又将他紧紧一搂,这才松开,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裹上:“听说你又闯了祸,过来看看你。”在他鼻子上一刮:“这次又怎么了?”

元景也不看他,嘟囔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把问天的法器打坏了。”

楚驭佯作惊讶:“这还叫没什么?这祸可闯大了,你父皇气坏了吧?”扫了一眼上首的牌位与功臣神像,状似无意道:“法器长什么样?”

元景自顾裹紧了身上的斗篷,一脸不在乎地说:“没看清,什么鬼迷神叨的东西,打坏就打坏了,不作数。”

楚驭“嗯”了一声,抚摸着他的发丝,按耐着自己想将他强纳入怀中的冲动,眼神愈加温柔:“嗯,不作数。”

元景才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一张口,肚子先咕咕叫了起来,他难为情地一捂:“你不许笑我。”

楚驭立刻做出一副正经的样子:“是是,太子殿下。”眼中仍是充满笑意,将他一拉:“咱们不跪了,走,带你去找吃的。”

元景被他提着半站起来,立刻面露痛苦:“别别别,我腿疼。”

楚驭这才想起,他跪了这么长时间,只怕腿早就麻了,将他抱到怀里,小心替他按摩:“以前做事惯的会投机取巧,今天怎么这么乖?让你跪你就跪,周围又没人看着,不会偷个懒?”将他双腿完全拉直的那一刻,元景嘶了一声:“你轻点,疼死了。”

他委屈绵软的声音擦着脸颊而过,楚驭只觉得身上一阵燥热,将他抱起来,在屁.股上打了一下:“娇气,行了,搂着我脖子,大哥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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