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萤光(二) - 献鼎 - 尺水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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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萤光(二)

元景睡到后半夜便被热醒了,乌善睡相不佳,手脚全缠在他身上,下巴也不老实地总往他肩头凑,时不时还要磨蹭几下,两人身上的被子更是窝成一圈,滚到旁边。元景将被子搭到他小腹上,心道,还好不是冬日。

小柳跪坐在凉塌边,见他有起身之意,忙帮着他挣脱出来,又塞了个枕头到乌善王子怀里。乌善睡意正酣,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便抱着枕头没声了。

此时阖宫上下静谧非常,唯闻巡逻侍卫整齐划一的行走之声。元景对着天空发了一会儿呆,才唤来小柳,回宫更衣洗漱,预备上朝。下楼时见一盏宫灯被人丢在角落边,琉璃碎了一地,忽起一念,压低声音道:“他今晚找过我没有?”

小柳留心着脚下,低头道:“回陛下,奴才没听人提起过,该是没有的。”

元景点了点头,然心中顾虑未消,回到宫中,又听闻楚驭这一晚压根没来过,愈发感到不安。这阵子此人几乎夜夜都会过来陪自己,便是有事顾不上,也会提前知会一声,似今日这般,还从未有过。

想到这皇宫上下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昨晚自己和乌善之间的事若被他知道……心里重重一沉,即唤曹如意前来,命他调动私兵,待渠犁使团归程时护送他们回去。

这支兵马乃是他登基之初,秘密选拔任用的,藏匿极深,连楚驭也不知晓。曹如意见他贸然用兵,担心此举会让他们的存在被人发现,劝了几句。元景思及此人从前的手段,哪里听得进去,只催他快些动作。

这一日上朝都有些心不在焉,书房议事时出了好几次神,丞相大为不满,言语中多有训斥之意。焦头烂额地处理完政务,便听小柳说,赫齐使团不愿烦扰陛下,已经悄然出京了,不过乌善王子留了话下来,说明年岁贡之时,他会再进京朝贺。

元景与他才一重逢,连话别也没有,就又分开了,自是有些怅然。衣襟上那朵月桑花已有些颓败之意,仍是不舍得丢弃,就这么满心失落地回到宫中,对小柳挤眉弄眼地提醒也没在意。踏入寝宫,连灯也懒得叫人点,摸黑走了进去。

抬眼之时,便看到床边那个熟悉的人影,整个人愣了一愣,连迈步都忘了。

黑暗之中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只听楚驭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站在那里做什么,看不清路?”他语气与平常并无不同,甚至还带着一股浓浓的宠溺意味,见元景摸黑而来,还伸手接了他一下,拍了拍腿,示意他坐上来。元景犹豫了一下,抿着唇坐到他怀里。楚驭夜练归来,身上热气极旺,元景被他的气息一笼罩,几乎就想逃开,硬是强忍着没动。

两人一时无话,楚驭心知如今指望他先开口是不能的,抵着他的脸颊,亲昵道:“昨晚有事不能过来,想我没有?”

元景听他主动提起昨夜,心里轻轻一动,他既不说想,也不说不想,只闷闷道:“什么事?”

楚驭替他将鞋子脱了去,手臂一曲,让他舒舒服服地搭在床上:“去了京郊军营一趟,昨日诸营操演竞技,你不是要派人去江南么,巡察使奉旨出行,可少不了护卫,大哥给你挑了些武艺不俗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你挑顺眼的使便是。”

元景没想到他是去做这个,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倚到楚驭宽阔的肩膀上,由着他亲吻自己的额头:“嗯。”

楚驭佯作不高兴地捏了捏他的脸:“老子鞍前马后忙了两日,你‘嗯’一声就完了?”低头望着他,眼睛里都是笑意:“亲我一下。”

这阵子楚驭与他亲热,他都是闭目不语,莫说是主动,就连回应也没有过。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楚驭见他不动,脸上笑意也未曾减少一分一毫:“逗你的,能为你做事,大哥已是再高兴没有了。”又捏了下他的脸:“累了吧,叫人进来伺候你更衣?还是我帮你?”

元景看着他手背上那些细小的伤痕,没有作答,咬了许久的下唇红艳艳的,过了一会儿,他仰起头,在楚驭唇上碰了碰。楚驭未料他会主动亲自己,呼吸陡然一重,他人尚未退开,便控制不住地按着他后脑,迫使他迎向自己。温柔地亲了一会儿,再也无法克制,将元景往床上一放,整个人倾覆而下,牢牢囚在自己怀里,极尽热烈地与他深吻,一双手更是在他身上揉来捏去,恨不能将他吞吃入腹一般。元景紧紧地抓着锦缎床面,动也不动。及至楚驭与他分开,才看到他轻轻偏过头。

楚驭愣怔了一下,忙将他抱了过来,神色懊恼地给他理了理弄乱的衣服:“吓到你了?刚才是大哥没控制好,两日没见你了,实在想你想得紧,昨晚在外面,眼睛一闭起来都是你的样子。”

元景摇摇头,一颗心沉甸甸的,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来气,只能寻求依靠般把脸埋到楚驭怀里。楚驭只当他不高兴了,抚摸着他的头发,温声哄了几句,亲自替他宽衣解带,让他枕着自己手臂躺下。元景心绪尚未平复,是故背身对着他,先前佩在衣襟上的月桑花已被压散大半,几片花瓣落在床上,元景全数收拢起来,悄悄放在胸前。

楚驭玩着他耳后的头发,温声道:“在想什么?”

元景低低道:“明日太傅回京,需早起去迎他,我有意明年再开恩科,由他主事,料翰林院那些互不服气的官员也不敢再说什么……”说到一半,忽听身后一点笑声,忽然明白过来,闭上嘴不肯再说了。

楚驭将他微凉的手包在掌心里,说起话来,热气直往他耳孔里钻:“光想这些了,就没想想我?”元景犹豫了片刻,靠在他怀里点了下头。楚驭不放过他,追问道:“想我什么?”

元景闭上了眼睛,不自觉蜷缩到他怀里:“……想去年中秋,你带我出去玩的事。”

楚驭听他提起往日,心中柔情满溢,声音愈发温柔:“我怎么记着那天小太子光顾着闹脾气了,都不带理人的。”

元景被他取笑了一通,有点不乐意了,也恢复了一点旧日性情,哼了一声,声音瓮瓮道:“你欺负我,我当然要生气。”他看着花瓣,出了一点神:“那天的火焰鸾鸟很漂亮。”

楚驭笑道:“你脾气这么大,我哪敢欺负你?现在看你皱皱眉头,我都要心疼的。”试探着将他轻轻扳过来,借着床帐内的明珠微光,摩挲着他的脸颊:“今年中秋是操办不得了,你既喜欢,明年……索性等你生辰那日,我晚上带你出宫逛逛。”

元景犹豫了一下,神情分明是有些憧憬,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那日宫中事多,我走不了。”

楚驭见他脸上沾着一物,顺手捏了下来:“不必管那些俗礼,只要你想去,大哥自有法子为你周全。”摊开手一看,随口道:“哪来的花瓣?”目光一落到他胸前,笑道:“这花都败了,怎么还佩在身上。”

元景沉默片刻,抬眸望向他:“阿善送我的,昨日是他带着赫齐使团入京的。”

楚驭神情一无变化,捏着花瓣在他眉峰一扫:“他倒是有心,必是知道你心情不好,过来陪陪你。”将他胸前那朵花拿来细细端详了一番,又道:“这花京中很是少见,只可惜花期太短,明日我叫工匠用颜色相近的玉石,给你重雕一朵,以便你日日观赏,也全了你的朋友之谊,好不好?”

元景心中滋味复杂,仰面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豁出去般道:“你没有别的话想问我么?”

楚驭与他目光相接,脸上里全是温柔与包容:“他来陪你,有没有高兴一点?”见元景轻轻地点了下头,微微一笑,将他整个人圈进怀里,怅然般道:“那就行了,这些日子你成天闷闷不乐,话都不肯跟我多说一句,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怪你,只是瞧着你如此,实在心疼的厉害。大哥是个粗人,不知道怎么才能哄你高兴,我做不到,别人来做也是一样的。没有比让你高兴更重要的事情了。”

元景眼中阵阵潮热,他腾出双手,紧紧抱着楚驭的脖子,心中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楚驭将他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抚了去,哄道:“对我笑一笑?大哥许久没见你笑过了。”

话音刚落,埋在他怀里的脸立刻贴得更紧了,不许人看似的。楚驭只觉胸口阵阵湿热,低下头,在他耳畔旁亲了亲,声音很轻地安慰道:“笑不出也没有关系,我们的日子还长,我会用一辈子来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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