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赏花之宴
田钿在看见那个身影向自己靠近时，便把头低下。她以为这般他便不会认出自己。况且，今日她的装扮与以往大不相同。
可紊乱的思绪始终缠绕她的脚步，让她始终迈不开逃离的步伐。
不知是花香，还是寒意，田钿在一股气息靠近自己之后，突然聚来了力气，一个转身，往曲廊尽头的垂花门奔去。
在她跑过的身后，疾风卷了花瓣，洒了一地的花雨。一缕金虬般的菊瓣，落在了那黑色缠丝鞋面上。
“哥哥，方才那是何人？见了你，竟这般亡命地跑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着粉色罗衫，梳着双耳髻，长得娇俏粉嫩的十一岁少女。
崔衍弯腰捡了鞋面的那瓣花，拿在指间凝视，低声喃道：“一个不该再见的故人。”
身边的少女似乎不是很能听清自己兄长说的话，歪了歪头，不做多想，便又有些羞怯笑道：“哥哥今日能陪靖宁来赏花宴，靖宁甚是欢喜。”
崔衍将手收入袖中，将视线从垂花门处转到了身边少女脸上。觉着自己脸上惯有的表情不是很好示于妹妹，便努力牵起两边嘴角，微微一笑。
“妹妹开心便好！”
崔靖宁盯着自己兄长脸上那生疏中还有点僵硬的微笑，心里像吃了蜜糖，甜滋滋的。
在她开口叫“母亲”之前，她先学会的是叫“哥哥”。兄长虽常板着脸一副老大人模样，但她却始终渴望与他亲近。
自兄长去了北境，当了人人敬畏的将军，常年的分离，使他们之间日渐疏离。此时的崔靖宁，想靠近，却始终觉得兄长满身的疏离让她怯怯。
不过，兄长此次回京，似乎有些不同了。究竟哪里不同，她也说不上。但是以前的兄长，是不会像方才那般弯腰去捡一片零落的花瓣的。
而且，此时兄长一身的玄衣，似乎与这苑中之花及赏花的男女，有些格格不入。
他惯是不会参加这种赏花宴的。可他今日却陪同她来了。
靖宁心中虽欢喜，却还是不忍兄长来做这不喜欢之事。
“其实靖宁长大了，可以自己来的。若是哥哥有事要忙，靖宁可以自己去找母亲。”
看着幼妹在自己面前怯怯的样子，崔衍心中有些愧疚。
那般小便失去了母亲，没有千般细致的关怀，她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性格虽纯真，却也怯弱。
自己作为兄长，以往心中想得太多，肩上背负太多，却也疏忽幼妹太多。这般陪着她，似乎还是第一次。
此时靖宁仰头看向他的那双眼，有不想被拒绝的渴望，却也有疏离陌生的惧意。
记忆力的那双盈盈杏眼，映在了靖宁的眼神里，重叠交汇，他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是自己都陌生的温柔。
“哥哥今日无事，靖宁只管开心玩便是，哥哥…陪着你。”
靖宁会心一笑，笑意直漫入了眼底，两眼闪着光，莺儿般答了一声。“好！”
田钿匆忙奔入垂花门，绕过一片金黄菊毯，在一处花厅前，迎头差点撞上了一列锦衣罗裙的仪仗。
“哪家的女眷这般鲁莽无状？”
这一声大喝着实让本就有些慌张的田钿惊吓不小。
看这仪仗架势，像是宫中之人。田钿不是那种喜欢招惹是非、博人耳目的人，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上前致歉。
没想到坐在仪轿上的美艳女子却一声轻哼，淡淡地说了一句，“这般无状，便赶了出去吧，免得呆会扰了赏花宴。”
那一刹那，田钿觉得万分无语。这果然是天子脚下，随便一撞都可能是“大腕”。
她出去倒也无所谓，只是还没有见到长公主，觉得白跑一趟有些可惜。
田钿并不想多做争辩，毕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况且这人不问出身便这般待他，定是有恃无恐，多做纠缠于己无益。相比等着被“请”出去，她更加愿意自己走。
当她转身要走，有两名宫娥却拦在了她身前。
“今年皇后娘娘为这赏花宴花了不少心思，听说呆会还有骑射。不如将她带去射苑，给她弓箭，若是输了便去做人体靶子，岂不是好玩又热闹？”
那女子说完，似乎觉得这是一个极好又有趣的主意，便咯咯地娇笑了起来。
田钿甩开两个宫娥的手，按住心中替代了慌乱的怒火，尽量保持冷静，说道：“小女无意冲撞，已是向贵人致歉。贵人这般戏弄，可是有失身份？”
腰挺得笔直，神色不做谦恭，田钿这般的姿态，似乎惹了轿中人的不喜。柳眉轻蹙，便有身边的嬷嬷疾步向田钿走来。
“大胆贱婢，竟敢这般与吴美人说话？”
那嬷嬷边是呵斥，边扬手往田钿扇来。
好在田钿反应快，一个侧身避开了那巴掌。
没想到，那嬷嬷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没有打到田钿，却被冲力带着往前扑到。
那嬷嬷爬起身来，却还想动手。
“哈哈哈…”那吴美人看到这一幕，不怒反笑，“身手这么机敏，去了射苑，岂不是更有趣？”
田钿没想到这吴美人这般“奇葩”，也不知自己何时具备了招惹“奇葩”的体质。无奈中，一股任人鱼肉的无力感再次袭来。
环顾周遭，她才发现，不管是这花厅之前，还是这异世之中，皆是她孤身一人，彷徨，孤独，无力，却也倔强地相信自己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小女是收了长公主送来的请假出席赏花宴，正打算去长公主跟前请安。吴美人这般对待小女，若是长公主问起小女为何来迟，不知小女是否该如实回答？”
好歹要在异世立足，生存的环境与规则总要了解。
如今永安长公主乃大邺皇帝的姑姑，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长辈，吴美人一个嫔妃就算恃宠而骄，在长公主面前应也会有所收敛。
况且，田钿知道自己已与侯府定亲，侯府以及元威大将军在朝中位高权重，想要得罪长公主，势必要掂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