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约见枋山
袖儿怀子,水如影赴雍扬相聚,离开江宁绯言之地,心绪开解许多,汝愚赶赴广陵路经雍扬探望怀子的袖儿,反被袖儿抓住水如影与梁宝二事痛斥。
尉潦与子阳雅兰成婚被汝愚调出青凤骑,此次随武卫军至广陵,得知汝愚亦至,便赶去雍扬相见,请调回青凤骑,亦被袖儿挤兑,尉潦当众誓言若不保梁宝平安,便去与子阳雅兰身边做亲卫。
袖儿忧心梁宝安危,又恐汝愚疏忽梁宝定计谋战,决意随汝愚来援,为安其心,水如影陪汝愚同赴枋山。
今晨决定提军冲营,尉潦请战,汝愚允其暂掌随行的五百青凤骑与一百清风卫,前提便是方才心急呈报的三条,青凤骑战损不得过百,枋山诸将尽皆安存,绝不贪战强攻。
“你们倒是能折腾,最后却是害苦了我。”尉潦只顾一旁抱怨,未发觉张续与丁勉臣二人面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
尉潦于战场之上强行将青卫军劫回,又禁锢张续、丁勉臣于军堂,皆以为是汝愚将行军法议罪,此时方知是尉潦只为能重回青凤骑军。
然张续心知自己身为青卫军统领,罪责难逃,便疾步汝愚身前,纳身以拜,自请首罪。
枋山之败,始于老虎沟,丁勉臣更是痛心疾首,叩罪不停。
自夏入秋,江宁与东海在枋山对峙数月,战况诡谲不为世人所解,江宁一战俘尽东海陈族将领,东海亦是一战将青卫军逼至绝境。
驻守老虎沟的原青卫军三万将士,在枋山火起前与田文光持耗多日已有损耗,当夜被丁勉臣分兵半数救援中军,所余万余将士为田文光所破,后与丁勉臣会合再损五千,连夜鏖战加之今日破围首冲,再损万余,如今亦只余一万三千众。
江津旧军虽是新附江宁,却于此役身陷恶战,损失愈重,山顶五千暗军为火势所逼,撤至下沟张续处已余三千,下沟防战多日再为张季道重兵突袭所破,幸得张续明察战事及时撤军脱战,又于易华熙部于谷地夹击张季道迂回之军,促成反杀之局。
时役谷地困军张续与易华熙合部,战结已只余不足一万两千军,后八千血勇随梁宝再袭东海中军,遭张季道重械绞杀,生还者只三千众,加之随梁宝中军撤入青池五千江津军士,江津四万旧军亦只余一万两千众,其中伤重不战者亦有近四千。
江宁于枋山七万驻军,如今尚能战者只余两万。
陈子方于枋山诸将相处数月,共历此战,战至此果,以军法论诸将皆须论罪,此时有心说情,奈何自己终是俘将身份,一时亦不知从何开口,忧心以视汝愚。
汝愚抬首遥望一人徐行而入。
正是新晋青凤卫校尉的易行之,青凤卫为汝愚亲卫,樊文龙身在凤陵,彭慕秋代统青凤卫于江宁,此次易行之便领一百青凤卫随行汝愚左右。
尉潦冲营之时,汝愚赴枋山之巅,易行之便一直护在水如影身侧,于远处观战,直至汝愚归来共入清池,得报易华熙与梁宝身受重伤,易行之随汝愚前去探望,汝愚嘱易行之照料,与水如影先至军堂。
“易行之代易氏一族,江津百姓于主公一请,还望主公准允。”易行之翻身下拜,叩首于地。
陈子方听得来人竟是易族次子,“封龙剑”易行之,不禁心头一沉。
江津易氏新附江宁,军未整编便遭重创,战损比之青卫军更巨,易华熙又是易族幼子,初蒙战事,便身受重伤,哪怕为安易氏之心,汝愚亦要处置张续与丁勉臣,甚或梁宝亦不能幸免。
“行之,起身,方才梁宝已将战事详情相报江津军卒此役血勇,易华熙初临战事亦临阵勇决,其功当表,我必不负于易族,不负于江津百姓。”汝愚言道。
水如影闻言不禁侧目,便是最早拥趸江宁的梅族汝愚亦无此言。
“江津军新附江宁,得主公不弃,嘱戍边重任,当奋勇以报,此次与青卫军同驻枋山历战,舍弟华熙谷地遭敌围困,张续将军宁舍清池退守,亦与急援,终致绝境。”
“梁宝将军与子方先生不惜以身犯险刺杀张季道,亦得救舍弟与万余江津军脱困;丁勉臣将军率青卫军奋勇杀敌,本已突出围困,仍死战不退,只为江津数千伤兵,如此情义实如袍泽血亲,行之请令主公予江津旧军正式整编于青卫军。”易行之叩首言道。
汝愚着江津旧军暂归青卫军,皆于张续统领,方才易行之赴入,张续已有于易氏请罪之心,此时闻易行之所请,不但无心归罪于青卫军,更有要为青卫军脱罪之意,思及谷地战死袍泽,张续顿时泪目盈眶难以自持。
忽得堂外喧哗,汝愚视之,却见梁宝与易华熙驱散拥携军士,互持而入。
二人皆是伤重在身,虽经医处,此时业已血沁于裳,亦是俯地而拜。
“主公嘱我掌广陵军事,今日之败全因我掌兵不力,当施罪于我一人。”梁宝悲声道。
“我亦为青卫军尉,若要论罪,我当同罪!”易华熙梗颈而呼。
枋山驻守之将已尽入青池军堂,此刻只等汝愚令。
陈子方亦为面前情形所感,正欲起身向汝愚请情,忽得堂中炸雷般嚎叫,尉潦业已俯地面汝愚而呼道:“早知枋山打的这般过瘾,我还待在白石作甚,城中还有两万汉子,您若要罚,还不如允我们出城再战张季道!”
“两万太多,我看你尉潦一人已可,你亦不必得我准允。”汝愚回视水如影道:“将尉潦近日之所请,尽以军文发送中垒中子阳雅兰处,询之若缺战勇,当以尉潦先。”
尉潦闻言讪讪而起退于侧旁。
“汝愚,此事与东海战事未解,梁宝、易华熙皆有伤在身,军法之事,可否容后再议,先商退军之策?”陈子方躬身言道。
汝愚起身徐步于陈子方前,言道:“梁宝将枋山战事详情报我,此间多亏子方襄助,如今汉仪遭外族侵凌,江宁在荆襄与南平亦有大战将临,与东海开战绝非我本意,梁宝有伤在身,夫人亦有身孕,我欲予他赴雍扬养伤伴妻,子方可留在广陵助我襄安北境。”
陈子方不期汝愚竟会此时提起此事,顿时心中搅乱,自生于东海,亦身为东海之臣,本该为东海得胜所幸,奈何如今东海早已不是当初。
于孤岛中,亦曾与师议,呼兰南侵之势难拒,外族强敌在侧,诸阀却仍以内乱耗,北地若为呼兰趁势所取,东海便为南国门户,拒呼兰于东海以北,由有余地与外族博弈,视机再驱外族。
江宁早有定取东海之机,只不愿兴战以伤民本滋敌势,致今日反为张季道宵小制束,若能于此地阻东海于江宁相争,亦是东海之福,不负数百万东海黎民。
眼观堂中同历数月之难的诸将皆存期许之色,陈子方终下决议,俯身拜汝愚。
汝愚命如影代拟钧令,任陈子方为广陵行辕总管,江津军与原青卫军于此役伤损着重,重编一军,定名青喙,满编三万员,不足兵卒于广陵卫戍军征齐,着传江宁。
堂中军事未解,陈子方再为诸将请释,汝愚笑言:“原青卫军将议罪与青喙军部署亦为广陵行辕之务,子方自行处置后,再报江宁即可。”
如此安排,诸将心中自明其意,战绝之时,梁宝已曾将持军之玺交托陈子方,此时亦无异议,汝愚令梁宝与易华熙赴雍扬养伤,易华熙乃拒,言此端战事未解,当立身于此,与袍泽共存,梁宝亦有此意,汝愚言袖儿孕身需伴,令梁宝领城中四千伤军当即出青池赴雍扬。
堂中诸将肃容以整,严立以待汝愚军议。
武卫军已归江宁,青池城中只一万五千余军卒,加之三万中垒军与广陵行辕诸城卫戍之军两万,整个广陵行辕亦只余不足七万之军。
而张季道虽为汝愚威势所吓暂时退兵,然帐下近八万军卒外,尚有十余万援军随时可至,虚吓之计,终难长久,一旦为张季道识破,不只枋山,便是龙游、定远、镇宁、白石诸城府亦难保全。
汝愚如此布置所为何策,实难揣度,陈子方遂询之。
“张季道在枋山围而不攻,其意便是欲取白石诸城府,我星夜赶来,便是与他议谈此事,哪想正遇你们绝死拼战,才行此虚吓之计,张季道便不识破,我亦要与他讲明,结完此间之事,若容雁门回师赴荆襄,我亦要前往,南平才是江宁大敌。”汝愚徐徐言道。
“汝愚意欲退出枋山?将白石诸城府拱手相让于张季道?”陈子方闻言诧道。
“张季道欲取我给他便是,也省的百姓再受战乱侵扰,他若欲壑难平,龙游以北尽归东海亦可,此时我只忧张季道胸中野心,撑不起如此大的胃口。”汝愚笑道,亦不与众人分说,令水如影拟书传于张季道,明日约见于枋山之巅。
适夜,连珠倾盆暴雨渐熄,天际星辰勾月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