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该狂且狂
李南鸿训人的时候青筋暴跳，敲起桌子来就跟敲鼓似的，可谓是官威十足。许牧荑全程低垂着脑袋，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什么亲娘舅，她根本就不敢往亲缘上攀，脑子里就想着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不仅是想逃离李南鸿的办公室，还想逃离方舟城。
诚然，当初刚被选进方舟城的时候，她曾为来之不易的殊荣而兴奋过，可那种兴奋感并没有持续多久。
在方舟城呆的日子越长，她越发觉得这里就是一座监狱。
在这里，每个人都要按照军方指定的方式去工作，不许更换职业，不许擅自跨越自己工作区域以外的方舱。每天就像戴着一个无形的枷锁，根本就有自由可言，就连谈个情说个爱都得先向军方备案，禁止生儿育女。
军方希望每个人都废寝忘食地待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为开拓未来世界、为重塑人类文明而奋斗，可那不是许牧荑想要的生活。
她鼓足勇气把头抬起来。
对李南鸿说：“既然你觉得我没资格留在方舟城，那你把我遣送到远东去好了，我也不想留在这碍你的眼……”
“啪！”
没等许牧荑说完，李南鸿一巴掌扇了过来。
长这么大，许牧荑还是第一回被人扇耳光，火辣辣的刺痛感从脸颊一路蔓延到心灵深处，委屈的眼泪立马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
李南鸿根本就不顾她的感受。
又指着门口怒吼：“滚！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会挨这一巴掌之前，如果你敢踏出休息仓半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许牧荑抹着眼泪扭头就走。
刚走出门口便跟迎面而来的杜飞撞了个满怀，杜飞惊讶地问：“许牧荑，你怎么了？”
许牧荑低着头啜泣不言。
当看到她脸颊上那个鲜红的巴掌印时，再看看哼鼻子瞪眼的李南鸿，杜飞顿时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二话不说，冲上去就一拳，直接把李南鸿干倒在地上。
末了，杜飞又一脚将李南鸿踹到角落里，把墙角那个树杈似的立式衣架给撞倒了。李南鸿手捂肚子卷缩在地上，憋嗤好一阵才缓过劲来，怒喊道：“警卫死哪去了？！还不把杜飞给我抓起来……”
“看来刚才那一脚还是轻了点！”
杜飞正想上前再补上一脚，许牧荑匆匆跑过来拽住他，用摇头的方式示意他适可而止。许牧荑到底还是把自己摆在一个晚辈的位置上，百善孝为先，传统思维，当看到亲娘舅被揍得面红耳赤时，心里竟有些过意不去。
杜飞屁股一抬，坐在办公台上点了根烟。
许牧荑上前把李南鸿扶了起来，却吃力不讨好，李南鸿刚站起身子便把她抖到一边，并冷冷地喝斥了一声：“滚开！”
“做人别太嚣张。”杜飞傲冷地说：“给你脸，你才是国会秘书长；如果不给你脸，你就是坨臭狗屎！踩你一脚都怕脏了鞋。”
“论嚣张，谁能嚣张得过你杜将军！”
外面始终没有警卫进来抓人，李南鸿这时也意识到了，杜飞这家伙可能已经把上面给摆平了，这回只能打落门牙往肚里吞。
李南鸿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忍痛质问：“我教育我自己的外甥女，碍你什么事？你是她什么人？”
“路见不平，挥拳相助，还需要理由？”杜飞轻吸一口烟，望着李南鸿那副憋孙似的苦瓜脸，又故作惊讶地问：“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李南鸿痛咬牙根，半晌憋不出声。
杜飞顿时乐了，眉开眼笑地说道：“委屈就对了，当你密令唐羽翎对我采取羁押措施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天道有轮回。你得庆幸张夜没有跟我一起来，如果他来了，你还得再挨上一拳一脚，他所受的委屈可不比我小。”
“我会记住这一拳的，哼！”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围观者，令李南鸿尴尬到了极点。今天这张老脸算是丢到了太平洋，再说下去，只怕最后一点尊严都会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李南鸿匆匆穿过围观人群，有多远躲多远。
许牧荑早已经把眼泪擦干，她驱散门口的围观者，转身又心有余悸地对杜飞说：“你胆子可真大，连国会秘书长都敢打，就不怕回不去？”
“怕，所以我得抽根烟压压惊。”
杜飞悠然自得地吸了口烟，被末日笼罩的心情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舒畅过。
所谓的怕，显然只是一个玩笑。
他轻弹烟灰，又饶有兴趣地问许牧荑：“刚才他为什么打你？”
“因为我协助过张夜叛逃呗，连累他背了个处分。”许牧荑苦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有争气的地方，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对我的表现多少有点失望。”
“我听张夜说，你是个生物博士。”
“什么生物博士，在我舅舅的眼里，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而已。”许牧荑自嘲地说道：“在这方舟城，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
“别小看自己，能进入方舟城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重点是我不想待在这里，这里没有我想要的自由。我想去远东地下城，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就当帮我个忙。”
“远东地下城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你指的是资源保障？我不在乎这些，大家都能吃的东西我也能吃，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没那么娇贵。”
“不只是资源保障，还有安全指数。我们即将跟赤水星族展开星际大战，如果战火蔓延到地球上，首先被摧毁的就是远东地下城。方舟城才是人类最后的堡垒，北极深海中，只要地球不毁灭，它便可以安然无恙。之前你冒着巨大的风险帮过张夜，现在也算是我杜飞的朋友，我不能把你往地狱里带。”
杜飞的一席肺腑之言，令许牧荑默然无语。
当晚十点左右，杜飞带着墨斯回到了远东。
远东地下城，现在是方舟城以外唯一的难民集中城。由于有“遗民”和“弃子”等观念扎根在脑子里，大家对方舟帝国毫无半点归属感。在许多心态悲观的难民眼中，方舟城是遥不可及的天堂，只能在梦中幻想。
而幻想始终是幻想，并不能在残酷的现实中兑现。
在现实中，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只有杜飞。当杜飞站在召集台上展示词意森严的军令状，宣布要跟赤水星族决一死战时，底下有无数难民脑袋低垂，默默地抹起了眼泪。就像自家孩子即将奔赴战场，父母为其心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