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最后的防线
太空不是陆地，在人类已知的历史上，从来没有任何战队可以滴水不漏地封锁太空战场中的每一寸空间。北涧乌寻用71艘战列飞船组成的环锁链看起来很强大，但要锁住何少君所驾驶的曲速飞船，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何少君完全可以提升曲速等级跃迁到太阳系以外。
真正把何少君逼上绝境的是动力能源，飞船的续航时间只剩1分27秒，即便他顺利完成了星系跃迁，接下来也很难生存下去。
当动力能源耗尽之后，飞船上的所有电子设备都会停止工作，包括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循环系统在内，也会停止运转。届时，曲速飞船将会像不由自主的太空垃圾一样在太阳系以外的深空中漂泊，而飞船上的人则会因缺氧而死。
星系跃迁的反向选择是向地球着陆，而着陆的前提是要降低曲速等级，这么做的危险系数一点也不亚于跃迁到太阳系以外。
因为速度一降下来，飞船很快就会被对方的战列飞船锁定，成为太空中的移动靶子！届时船毁人亡事小，被活捉才是真正的耻辱。
在即不能向太阳系以外跃迁，也不能向地球着陆的情况下，何少君向地面指挥中心发出最后的请求！此时此刻，不管是莫寓还是叶耀华，亦或是底下那些中层军官们，大家默然无声地凝视着指挥大屏，眼里无不泪光闪烁。
换位思考，大家就算用脚趾头去猜也能猜到何少君接下来想干什么。
何少君即不想给敌方留下围空打援的机会，也不想和敌方同归于尽。他渴望将己方的伤亡损失降到最低，那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两艘子船分离出来，然后自己驾驶主船去开辟一条活路，掩护两位实飞机师从绝境中脱围很出。
这很符合何少君的一贯血性，英雄不计生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当曲速飞船的续航时间进入最后60倒计时，何少君又一次向地面指挥中心发出迫切的请求：“请上级允许我做出自己的决定！”
“……！！！”
白发苍苍的莫寓，这一刻哑然无声。
如果可以。
他不想作出任何回复。
但时间不允许他长久地犹豫下去。
航续倒计时的数字，每跳动一格，便像是减弱了一格生命力。
为了尊重何少君的个人选择，同时也为了将伤亡损失降到最低，莫寓最终还是发出了悲沉的声音：“同意！”随后，整个指挥中心便陷入了一片死寂，静得可以听到大伙紧张的心跳声，所有人都将目光凝落在大屏幕中。
最终的进程跟大伙所预料的一样。
何少君命两位实飞机师各驾一艘子船，从主船中脱离出来。而后，何少君孤身一人驾驶主船向敌方战列飞船的环锁带冲过去，并精准无误地撞中了一艘战列飞船，将原本漆黑而幽冷的深空炸得一片惨白。
两位实习机飞则趁隙从两翼脱围而出，以逃逸速度穿过地球的大气层。
没几秒钟。
侦测组一位女军官用平和的声音通报：“两艘子船已经顺利降落在我们东部1号地下城的起降平台。”
没人能开心得起来。
太空中那团惨白的炸裂光芒已经泯灭无迹，那意味着何少君与主船也已经陨落于太空之中！而这，仅仅是悲哀的一角。
作为这一战的最高指挥官，此刻，莫寓的信念已经被彻底击溃。
在这一战中，己方的整支巡航战队被摧毁于太空之中，同时损失了一艘半曲速飞船，以及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如果说这些尚在可以承受的悲痛范围之内，那星体母舰基地的覆灭，则是一座难以跨越的深渊。
过去有一年半的时间，东方民族举全国之力去打造星体母舰，而后又在流浪族的协助下将母舰基地从地面迁入太空中。
所做的一切努力，往远了说是为了迈入星辰大海，开辟出一个宇航时代。
往近了说是为了活下去，被核冬天所笼罩的地球本就寸草不生，再进一步被撕裂者所践踏，人类在这颗星球上早已没有立足之地。
现在这一切努力都打水漂，莫寓都不敢想象人类的未来在哪里。
他落寞地走出指挥中心，来到太空作战部的餐厅领了份晚餐。餐盘中的食物很简单，一勺没有任何油水的土豆，一块乳白色的蛋白质糕点，即昔日联邦人所厌恶的虫糕。他毫不犹豫地拿起这块糕点咬了一口。
咀着咀着，他又放了下来。
一言不发地看着餐盘中的食物，像是毫无食欲，但他的肚子出卖了他，一直在咕噜咕噜地腹鸣。
叶耀华端着一盘同样的食物走了过来，在他对面落座，边吃边劝：“别再自责了，这一战不管换谁来指挥，结果都是一样，该吃就吃。”
“如果我一开始听取你的建议，用人类基因库去换取止战的机会，我们的母舰基地应该不会被摧毁。”莫寓悔道。
叶耀华咬了口质地柔软，口感却十分糟糕的糕点。
如同吃药一般，简单嚼了两口便快速吞咽下去，随后又连忙夹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细咀慢咽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从长远的角度来讲，如果我们舍弃了基因库，也未必是件好事。没有了基因库，畜牧业与种植业便无法复苏。我们总不可能永远吃这些恶心的食物吧？谁受得了。”
“他们只对我们人类的基因感兴趣，其它物种的基因我们可以保留下来。”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见过哪个强盗发现大宝库之后，会只拿金条而视珠宝玉器为粪土？这不符合强盗们打家劫舍的宗旨。”
说着，叶耀华又咬了一点乳白色的糕点，速咽入腹。
并不厌其烦地劝莫寓：“趁热，赶紧吃吧，等这玩意儿放凉了之后那才是真的恶心，不是饿疯了的状态，一般人还真的吃不下去。”
“嗯。”
莫寓把盘子里的糕点拿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他没有像叶耀华一样速咽入腹，而是慢慢地咀嚼着，仿佛在惩罚自己。嚼着嚼着便一阵作呕，梗得脸红脖子粗，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吐出来。
叶耀华无言以对地摇了摇头，起身帮莫寓倒了杯温水过来。
一口气连喝半杯，莫寓的气色缓和了许多，他又夹起一块土豆塞嘴里，并声色绝望地对叶耀华说：“现在太空基地已经不复存在，接下来，但愿我们可以守住地下城，这是我们最后一条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