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昨晚哭得有些厉害,谢子夕醒来时的第一反应是:眼皮好像肿了。
她缓慢地擡手摸了摸眼睛,慢慢想起睡着之前的事。除了她,这屋里还有另一个人,情绪失控对她来说并不常见,往往要花很多时间去平复情绪,不过昨晚似乎没有哭太长时间,有人在她身边。
厨房那边传来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那人现在还在这房子里,大概是在做饭什么的。
是岑林在厨房。
等会,是岑林?!
“景薏的死不是你的错,七年前你哥哥的意外更不是你的错!”
差点死去的记忆开始攻击谢子夕,听岑林的意思,谢子晟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
谢子夕一只手扶上额头。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后悔也没用,现在最好赶紧想办法对付门外的那个家伙。
谢子夕还在思考对策,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房门被人礼貌性地敲了两下:“那个……你醒了吗?”
迟早都要打照面,躲着也不是办法,谢子夕擡头应道:“进来吧。”
岑林推门进来,谢子夕已经起来穿好了衣服,面对着窗户看着窗外的景色,脸色还是不太好,眼睛有点肿。
“我以为你还会睡得更久一点。”岑林走进房间,在离谢子夕几步开外的位置停了下来,“我做了点菜,一起吃吧。”
这话说得,如果不是知道这个房间是自己的,谢子夕恐怕要以为这是岑林家。
岑林的厨艺一直都很不错,常年不开火的谢子夕对这一口家常菜也说不出什么。
只有一点,这些菜看上去全都淡出鸟了。
看着谢子夕挑剔的眼神,岑林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摆好碗筷催着谢子夕坐下:“刚出院你还想吃香的喝辣的?别说你已经动过手术了,就是没做手术,就你那身体也吃不了那些玩意。”
淡是淡了点,味道还不错。谢子夕尝过一口后如是想道。
整顿饭谢子夕没怎么说话,岑林一直在跟她说一些出院后独居的注意事项,他不一定每天都有时间过来,不过会尽量抽空。
谢子夕咬着筷子头听老妈子念叨完,幽幽开口:“我怎么感觉你是拿这儿当自己家了?”
岑林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又不注意生活习惯吗,跑医院难道还是什么好事?”
“行,交代完了就去忙你自己的吧,这两天你照顾我的人情我会还的。”谢子夕说。
岑林的脸色阴沉下来,手指摩挲着筷子,显然对谢子夕的话颇为不满,又暂时无法反驳她的话,按照正常的社交礼节,她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他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谢子夕,从他在医院看见谢子晟以后就想问。但是昨晚看见谢子夕那幅样子,他实在是不想去揭她的伤疤。
整顿饭下来,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去看谢子夕,谢子夕被他盯得难受,在吃完后拦下了准备收拾碗筷的岑林,直言道:“有什么话就说。我知道你憋了一肚子的问题,今天全给你解答完。”
岑林愣了一下,没想到是谢子夕先开了这个头。
“好。”他放下了已经端起来的碗筷,捋了捋自己的思绪,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哥哥出事,你是怎么支撑他的医疗费用和自己的生活费用的?”
谢子夕:“我那时候跟锦心姐他们借了点,又有奖学金和比赛奖金,还有兼职的收入,一直到我工作,收入高了不少,前不久刚把欠的钱还清。”
岑林:“下一个问题。你当初跟我提分手,是因为你哥哥的事吗?”
“这个……”谢子夕停顿了一下,“不完全是。”
“什么叫不完全是?”岑林皱了一下眉头,“说清楚。”
“我哥出事的时间挺早的,我没记错的话,在那之后我还和你断断续续保持了三个月的联系,直到我说分手的那天。我是觉得……没那个必要了。”谢子夕低垂着眼,看着空荡荡的碗底,“其实分手的念头并不是突然就有的,有一天,我看见一对夫妻在另一间病房门口争吵不休,我才坚定了这个想法,打了那通电话。”
谢子夕向他描述了那天的情形。那对夫妻是为了病人吵起来的,妻子的弟弟也是植物人,昏迷五年了。一开始两人还是同患难,一起承担,可是没过多久,丈夫就觉得这么守着一个活死人,什么时候是个头。于是矛盾开始产生,不断被激化,最后甚至还没出医院就吵了起来,丈夫还提出了离婚。
妻子用一双泪眼看着丈夫,碍于是在医院压低了声音,出口的伤心却不减分毫:“你早就把我们看成拖油瓶了吧?我被钉在这里走不了太远,你也不能按规定去外地任职,我成了你的拖累,你心里成天想着的不就是这点事吗?”
丈夫无奈地垂着头,双手烦躁不安地交握在一起:“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不能因为你放弃自己的人生吧?我陪你熬了这么久已经够意思了,再拖下去,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耗?”
岑林听明白了,一只手的手指缓慢地敲击着桌面:“你是担心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
谢子夕没有否认:“如果我们真的变成那样,那就太难看了,还不如趁一切还来得及,快刀斩乱麻。”
“谢子夕,”岑林都感觉自己快要被气笑了,“这就是你最终和我分手的理由?”
“说了你别不信,你现在对这样的事情嗤之以鼻,如果我们当时真的没分开,按照我们的交流方式又能撑多久?即便可以维持很长时间,你就能保证我们以后不会有类似的问题产生吗?”谢子夕冷冷擡起眼睛,看上去理智到近乎无情。
岑林沉默了。谢子夕说得对,他并没有陪着谢子夕经历过这七年的时光,七年里谢子夕背负的压力和绝望,在知晓所有来龙去脉之前他根本想象不到。光是听着就足够让人窒息了,如果要亲身体验,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陪着谢子夕一直坚持下去,更何况他们还隔得这么远,两人之间的联系就更脆弱了。
“这就是现实,岑林。”谢子夕接着说,“这么多年,我和那个妻子一样,因为要照顾哥哥,我一直都待在云城,出差也不敢走太久太远,在他醒来之前,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你还可以去更多的地方,还有更多的可能性,我不能成为绑住你的绳子。至于从始至终一直瞒着你,也是出于同样的考虑,你寒假在实习,开学了又在准备比赛,你不比我轻松多少,我不想让你分心。”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照这个逻辑,似乎也解释得通,只不过谢子夕漏了一点。
“你就没有考虑过,如果有一天我知道了一切,我是什么样的感受?”岑林眼底开始泛红,手指不再敲打桌面,握成了拳头,“你只说你不想拖累我,可你问过我的想法吗?我那时候每天都在等着你回我的消息,后来连你的电话都打不通了,你知道我有多慌吗?好不容易通一次电话,结果你说了那样的话,从头到尾没给我一个像样的说法。”
谢子夕:“我不是说了,长时间的分离……”
“那算个屁的说法!”岑林一巴掌拍在桌面上,筷子都抖了两下,“你自己听着这话信吗?你跟个倔驴似的,认定了什么人什么事绝对不松口。当年在你们学校的校园祭,你明知道我们俩相隔甚远,不还是答应我的告白了!你早就做好了异地的准备,怎么可能还会拿这点事当事,少他妈拿这个当挡箭牌!”
不爽就不爽,怎么还带人身攻击的。话说,原来这货一早就发觉不对了,怎么聪明劲儿老用在这种邪门的地方?
细讲起来,谢子夕意识到自己在处理两个人的关系上确实理亏,又被岑林这一通发作整蒙了,愣是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个话题就讨论到这里,再吵下去没完了。”最后谢子夕只得暂时放弃在这件事上跟岑林争个长短,果断转移话题。
岑林当然看得出来她的意图,他正想把话题拉回来,一阵敲门声把他的话拦在了嘴里。
谢子夕借机逃避地站了起来:“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