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风起云涌
最后的大汉皇后。
却是灭汉的曹家人。
这或许本身就是一出可笑的悲剧。
曹节面色平静，用一贯淡漠的语气道：“能让你稍微露出惊讶的表情，看来应该是让你感到非常意外了。难道你以为大汉的最后一个皇后已经心灰意冷了？”
曹忆摇了摇头，不敢去想这种可能。
曹节自顾自地叙述道，仿佛在聊着别人的人生：“早在我把传国玉玺摔在地上，诅咒这个政权不会被上天保佑的时候，我就在等这一天了。我怨恨父亲，剥夺我所有幸福，让我嫁给一个像是笼中鸟的皇帝。我更恨曹丕，他把我仅剩的幸福也给剥夺而去，让我只能在山阳和那个人每天相对而泣。”
曹忆痛苦道：“就算如此，难道身为曹家人的您，就要眼睁睁看著曹家政权被篡夺，曹家子弟一个个被杀？”
却不料，曹节犀利地反问道：“那又如何？我倒想问你，这样不公不义，弄得天怒人怨的政权有什么好守护的？你爹喜新厌旧，杀了你母亲，你现在还想要保护他的政权？”
曹忆黯然道：“曹丕的事，作子女的不能多说什么，但皇兄西拒诸葛，东灭公孙，南抗孙权，北御鲜卑，这个国家是他辛苦捍卫的。您可以憎恨自己的大哥，我又为何不能守护皇兄的理想？皇兄自幼备尝艰辛，被迫向那杀母亲的凶手献媚。他一生艰辛，只留下这个养子，难道我不该保护他吗？”
“没想到你那么坚决。”曹节有所动容，但还是摇头道：“可惜你现在去也没用了，司马懿的军队已开始行动，我想现在洛阳已经变天，我的任务也终于达成了。”
“那请您现在就放我走！”曹忆喊道：“姑姑，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过去我把责任丢给曹爽，我现在不能丢下曹爽不管。就如同您为汉王朝尽了最后的努力一样！”
曹节沉默，放下饭菜，头也不回地离开。
关押曹忆的厢房内发出一声不甘的吼叫。
却不知道，曹节刚出房门，就背靠着门板，暗自垂泪。
“真是悲哀，不管是汉室或是魏室，到最后能够一搏的都只有女人，这难道就是我们曹家女人的命运？兄长篡位后献帝一无所有，只剩下我的陪伴。男人们只顾著争取荣耀，在历史上光彩焕发，却从没想到他们留给时代的伤口，总由我们女人默默抚平。我现在也是一无所有，但至少有过丈夫的爱，忆儿为何这样命苦？为这种人建立的国家放弃自己的幸福！曹丕，你知不知道曹家女人替你付出多少？”
暗暗擦拭了眼泪，曹节才缓缓来到自己的卧房。
“皇后，您回来了。”一进门，便有个妙龄女子向她招呼道。
曹节疲惫道：“说过几次了，这里已没有什么皇后，称我曹夫人便是。”
“在民女心中，您始终是我们大汉的皇后。”那女子回话道，伸手为曹节递上拭脸用的湿巾。
曹节接过，问道：“你刚来的时候，自称也是出于夏侯氏，不知是哪一支？”
“家母名叫夏侯涓。是已故的愍侯夏侯渊从女，关内侯夏侯霸从妹。”
“夏侯……涓？”
曹节思索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
忽然，她睁大了眼睛，讶异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这是历史上两位大汉皇后，此生第一次的对视。
——
高平陵事变发生后，天下的形势开始急剧发生变化。
曹爽护送幼帝曹芳逃到许昌，以曹芳的名义下旨，令扬州都督王凌、豫州都督毌丘俭、河北都督程喜、雍州都督夏侯玄分从南、东、北、西三部发兵，齐攻洛阳。
从发兵到抵达尚有数月光景，曹爽知道当下这段时间是最为艰苦的岁月，司马懿一旦掌握中军，立刻就会发兵攻打许昌，他只有坚守到援军抵达，才能有翻盘的一线生机。
所有人都在赶时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司马懿也致书荆州都督王昶，希望他调集荆州军一并参与到清君侧的战役中来。
是以公元236年二月起，曹魏政权已经陷入到相当程度的内乱当中，司马懿和曹爽摊牌之后，为争夺最高权力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这场内乱，使得蜀汉和东吴双方斗嗅到了天赐的良机。
对襄阳和南阳早已垂涎欲滴的孙权立即派上大将军陆逊和中司马诸葛瑾进军江夏，伺机夺取荆州。又命威北将军诸葛恪率领镇北将军孙韶、奉威将军张承，自合肥出发，进抵淮河，准备进攻广陵、淮阴。
这等于是在司马懿和曹爽背后各捅了一把刀子。
蜀汉这边则不然，基本稳定了关中的诸葛孔明挥师东进，眼前只有一道潼关，本为雍州都督夏侯玄据守，但夏侯玄为救援曹爽，已经抽调了大部分军力回师洛阳，因此守备潼关的，只有新任征西将军夏侯霸和不足一万的守军。
而诸葛孔明的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
——
与此同时，洛阳的司马懿面前，出现了两位名臣之后。
一位是前豫州刺史贾逵之子，贾充字公闾。
一位是前太傅钟繇之子，钟会字士季。
司马懿望着两位青年，哑然笑道：“不知两位公子来见老夫作甚？”
贾充年长，当即答道：“如果太傅想要当大魏的社稷之臣，那么您绝对用不着我们。然而如果太傅想要成就大业，进而一统天下的话，那么太傅就必须要用我们二人。”
司马懿正色道：“小子，老夫受先帝遗诏辅政，你就这么肯定我会用你，而不是把你依叛乱罪移送？”
钟会答道：“因为您有勾践之奇英，更有远胜曹操的野心，所以我认为您不会这样做。”
司马懿笑道：“你们很聪明，或许早就猜到老夫要任用你们这些因曹爽而被罢官的人吧。而又故意挑在老夫要发出任用命令的前一刻过来毛遂自荐，真的是很识时务。”
钟会道：“这么说太傅您愿意用我？”
司马懿道：“你父亲是大魏的忠臣，侍奉曹家超过三代，如今你却轻易抛弃自己的立场，你这种人真是不忠又不孝。”
钟会摇了摇头：“忠诚值多少钱？过去父亲在我出世前尽力奉公，哪知道因为一个魏讽案就差点丢了脑袋。过去太傅为了我大魏抗击诸葛亮，到最后却还是被贬官，差点要成为地方官员一辈子。所以我决定要成为一个只要眼前利益的小人，而我看中的就是像您这样的王者。”
“小小年纪，真是可怕。”司马懿快意地笑了，从此贾充和钟会二人就分别跟随在司马师和司马昭身边成为幕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