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中书独断
“和诸葛亮对峙也有一百多天了，这五丈原从夏至秋，几乎寸草不生，难道我就要像曹真一样，被蜀人活活拖死在此处？”
司马懿独自在五丈原的魏军大寨中来回踱步，看着他一手搭建的坚固城寨，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不时远着眺河岸边那个蜀军营寨。绣着“诸葛”二字的大纛随风摇曳，像个永恒的梦靥在折磨着魏军的神经。
“好一个忠臣良相啊……刘备何德何能？能笼络到这般国士无双的人才……”
捻着下颚的几根白须，已经五十五岁高龄的他仿佛已有一种烈士暮年的颓然，面对诸葛亮鬼神莫测的用兵，自己光是防守就已是捉襟见肘，反攻蜀人，光复雍凉更是无从谈起的奢望。
司马懿此时此刻只想着如何能够不被洛阳宫殿中的那位年轻皇帝责罚，好保证他司马家来之不易的地位。
就在他独自负手望天，愣愣出神时，一个传信军士自东而来，拍马上了五丈原，一路径到司马懿面前报道：“大将军！大事不好了！”
面对来人，司马懿收起迷茫的神色，面沉如水道：“何事慌张？是孙权还是公孙渊又来寇边了么？”
“不是，是皇上他自从御驾亲征合肥之后，身中箭伤，如今已一病不起，似乎没有好转的迹象！”
“什么！”司马懿失声道。
虽然合肥失陷的战报已经传入了他的耳中，但司马懿仍以为这场失利说不定对他而言是一件好事，也是时候让那个养尊处优的曹叡栽个跟头，才能让他明白边事的不易，从而使其更加重视自己这员统御西事的大将军。
但曹叡若是忽然暴毙，对司马懿而言无异于是一场晴天霹雳。此时他身处五丈原，距离洛阳足有千里，若是曹叡有什么万一他根本没有办法在近侧服侍。
而此时定是曹叡确定接班人和辅政大臣的关键时刻，若曹氏宗族重新上位，手揽大权，只怕到时司马家会变得一无所有，运气好点当个边疆外督渡过一生，运气不好，恐怕就只能解甲归田了。
“皇上病倒已经多久了？”
“禀……禀大将军，小的得到消息时已有半月。”
“半个月？你是废物么？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那兵士畏畏缩缩道：“是……是东乡公主她建议陛下封闭宫中消息，不接见任何大臣……”
司马懿的眼中露出嫉恨之色，他捏紧了拳头，阴鸷地望着东方，恨声道：“曹忆啊曹忆，老夫现在知道你的可怕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师儿将你这个祸害救回大魏……只是，你以为仅凭这样就可以扳倒老夫了么……”
五丈原上秋风起，这个消息令所有的脊背都蹿升起一阵凉意。
——
同一时间，洛阳，邵陵侯府。
“侯爷，您看这上好的昆山之玉。”一员官吏此时此刻正卑躬屈膝地进献宝玉，脸上带着令人烦腻的谄笑。
但收礼之人却显得十分受用，他高坐在主位，一边把玩着玉石一边笑道：“公昭啊公昭，如今凉州被蜀人占据，大魏和西域的商路被阻，这等来自昆仑的奇货，你费了不少功夫吧？”
“李胜惶恐，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从洛阳集市中偶然淘得，特为献给侯爷您的。”
“有心了，哈哈，有心了！”
收礼之人年纪不大，约莫三十上下，身形略微肥胖，显然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正是这家府邸的主人，前邵陵侯、大司马曹真之子——曹爽，字昭伯。
曹爽显然十分喜欢这块昆山玉，把玩了一会后，便将其珍重地放入匣中，然后淡淡对李胜道：“公昭，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曹爽可不是收了宝物忘了朋友的人。”
李胜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祈求道：“侯爷，近来听说宫里放出风声，说要逮捕禁锢‘浮华友’，泰初（夏侯玄）、平叔（何晏）和小人都在其列，万望侯爷能够劝说陛下，我等都是大魏的忠臣啊，议论朝政也是为了能够展现才干，受到陛下赏识，为我大魏赴汤蹈火啊，万不要听信偏言啊！”
曹爽啧了啧舌，道：“这个……不好办啊，虽说我是宗室，和陛下关系比较亲近，但最近陛下身体抱恙，深居简出，连我也很久没见过陛下的龙颜了。”
李胜见状，忙不迭叩头道：“陛下只是不见外臣，小人听说曹忆就曾经几次出入陛下寝宫，侯爷您是宗室之尊，陛下定不阻拦！”
曹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斟酌此间的利弊。
李胜跪在下首，已是汗流浃背，紧张地等待着曹爽的答复。
毕竟眼前这人是他最后的仰仗了，他的一个字就能影响到自己的一辈子的仕途，李胜绝对不会放弃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好吧，谁叫泰初和平叔也是我的朋友呢？你们都是大魏未来的股肱之臣，怎么能叫陛下自毁长城呢？我这就起身去一趟宫中，你回家等消息吧。”
“谢侯爷！谢侯爷！”李胜心知曹爽发话，这事就妥了，当即千恩万谢，叩头告退。
——
此时宫中，曹叡正下令召见中书令孙资和中书监刘放，准备草拟遗诏。
孙资刘放二人一进殿内，看到曹叡形销骨立的样子，不觉惊呼道：“皇上啊！”
曹叡微微睁开眼，看着这两个平日里自己最为宠信的官员，轻声道：“近前来，朕要你们拟一道诏书，让燕王曹宇为大将军，与领军将军夏侯献、武卫将军曹爽、屯骑校尉曹肇、骁骑将军秦朗等共同辅政。”
听到这份人事任命，孙、刘二人对视一眼，不觉心有戚戚，暗道：“皇上平日最信任我们，让我们掌管机要，如果那帮皇亲国戚上台，绝对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特别是曹肇和夏侯献这两个人，居然还指桑骂槐，说我这公鸡占著树头太久。”
两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条计策在二人心中成型。
曹魏政权的第一次旁落，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