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雷霆之眼

柳云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江虎王的心中有多么惊讶。

江虎王和江流云相识已久，知道江流云是什么样的人，面临死亡，江流云只应该有两种反应，要么嚎啕大哭，要么发愣。可这两种反应都没有发生，江虎王从没想象过，江流云竟然也会拥有这样的眼神。

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孤狼，一言不发的盯着你，仿佛随时可能跳起来咬住的你脖子，令人没来由的心寒。

正在这是，“轰隆”一声，却是天雷滚滚，从雨夜中劈落，直轰向位于海岛山顶的神庙。

“不好，是雷打山，快走！”

一名江家子惊声尖叫。

转眼间，百多江家子弟包括江虎王在内，毫不犹豫的丢下江流云，作鸟兽状散，纷纷向山下跃去。

雷光划过天际，明亮得仿佛一条紫色蛟龙腾挪盘旋。

庙宇建在山顶，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时逗留。

天助我也！

柳云眼神热烈，身体摇晃，拼命挣扎，想要尽快磨断绳索。

“轰隆！”

又是一阵雷响，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仿佛雷霆之箭洞穿了庙宇穹顶，射向那座长角獠牙的雕像。

与此同时，柳云也挣断了绳索，坐起身。

雷霆闪过时，魔祇开眼，怒视天地！

不早不晚，柳云抬头望向那尊雕像。

四目相对，柳云心中震惊，不知为何，他隐隐发现那尊雕像在笑。

下一刻，雕像的左眼闪出雷光，笼罩向柳云。

柳云身躯剧震，露出痛苦的表情，面庞狰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入了他的右眼。此时若有人在场，便会看见在柳云右眼瞳孔深处，竟有许多雷电在纠缠搏斗，紫潮泛滥。

柳云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没有多想，闪身冲入火海，向坍塌的庙门奔去。

仓促间柳云并没发现，他对于逃跑路线的判断出乎寻常的精准，每每能在毫厘间避开倒塌的立柱、砸落的梁木，似乎整座神庙的构造都呈现在他脑海中一样。

出了庙宇，站在高山之巅，柳云望着夜幕下四面环海的孤岛，心中荡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由。

半晌，柳云自言自语：“江流云，十六岁，入魔一重......真是浪费，辜负这么好的时代。想我和老头整日被人追杀，还能修炼到入魔四重。”

邪魔道的修行境界是这样划分：

最开始是入魔境，共九重，每一重都是对身体潜能的挖掘，各有不凡。

接下来，是天一境，内分前中后三个小境界，每一境界都有妙处。突破到天一境者，元寿能到三百，放在天阙整个大陆，已能称为高手。据说江家当代家主更是到达了天一大圆满，即将突破通玄境。

再往下，是通玄境，也分三小境。传说江家的几个五百岁的老祖便是这个境界的强者，却都不在庄中，要么被征召远伐海外百国，要么隐居在别处。这个境界的人物，放眼天阙大陆，已很少见，能称上一声强者。

之后是破虚境，到达这个境界的都是元寿超过千岁，传说中的人物，神龙见其首而不见其尾。

邪魔道和正道相比，修行起来本就精进奇快，寻常江家子弟七八岁时便已突破入魔一重，而江流云直至十六岁都还徘徊在入魔一重，他的头脑之浑，可想而知。

头脑浑归浑，柳云能够感觉到这具身体中蕴含的天赋力量，比从前的他不知优越了多少倍。毕竟是在邪道魔门昌盛的年代里，江流云虽被家族放弃，可他修行的条件就算和柳云那个时代里各个魔门的掌门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柳云自信，只需要给他半年，不，只要两个月，他完全有把握恢复到入魔四重，甚至还有机会冲击他一直梦寐以求的入魔五重。

要知道，正是因为柳云那个年代里修行条件匮乏，邪魔外道们创造出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修行方式，无所不用其极，能增添一点实力是一点，仅仅为了存活下来。

下一瞬，浓浓的屈辱和羞耻感涌上柳云心头，神情也变得阴鸷邪冶。

江流云七岁那年，有江家子偷窃山庄里的蛟丸。江家身为东南域邪道巨头，自然有其独树一帜的坐骑，那便是蛇和蛟。大蛇长五十丈，粗如三人合抱，可翻身越岭，疾游如飞。大蛟往往百丈以上，十人难以合抱，能渡水越涧，三百年以上的大蛟还能御风而行。在江家，也只有立了功的子弟才能拥有大蛇，大蛟更是长者身份的象征。那两个江家子偷走孵化大蛟的蛟丸被发现后，顺手嫁祸给江流云。江流云百口莫辩，无端遭了重罪，被罚鞭挞一百，受千人唾面，之后长跪于山庄冰泉中，五天五夜未合眼，未进食。

这才七岁大的小孩，平白无故受此重罪，山庄内竟无一人为他求情，不少路过冰泉江家子，甚至都懒得多看江流云半眼。

似乎正是因为七岁那年的飞来横祸，又是鞭笞，又是罚跪冰泉，让江流云大病一场，醒来后就变得痴痴傻傻。

人善被人欺，你越是弱小，别人越喜欢欺你，更何况是在江家。

往后九年，背黑锅、欺骗、背叛、出卖、羞辱......这些事层出不穷，让江流云几乎成为出云山庄一个任何人都可用的踏脚石、发泄品，偏偏江流云从不计较，只会一个劲的傻笑。

“听老头说，全盛时的江家飞天蛟数十万，连仆人都怀揣一两颗蛟丸，随手抛着玩。如此看来，江家尚未发迹，还未到武道最昌盛的武元年间，也不知那个名叫江天鹤带领江家称霸东南的男人出生了没有。”

柳云暗暗想道。

他前世的师父曾和他说过，邪道八大世家中的江家，之所以崛起，是因为出了名叫江天鹤的奇男子。不到四十岁，他就已经突破通玄境，无敌大陆东南，天下为之震惊。

“若是他在，我趁早去投靠。嘿嘿，日后说不定还能混个江家长老当当。”

不得不说，此时的柳云还没有什么大志向，随遇而安的他，对于当下的处境已很满足。当然，首先要逃过死亡名额这一劫。

唯一令柳云觉得奇怪的是，他无法找到江流云六岁之前的记忆，仿佛被什么东西封堵住了一样，柳云强行去回忆，头脑剧痛。

心意一动，柳云右眼一阵酸麻。几乎同时，柳云能清晰的感觉到，右眼中有着一圈紫色雷霆正在飞速旋转，疾舞如龙，仿佛要挣脱出柳云的眼眶，游入世间。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的雷击......”

柳云喃喃自语着，他的话还未说完，无比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柳云本能的抬起头。

下一瞬，柳云身躯剧颤，难以言语。

出现在柳云视野里的一切，山野、大海、夜云、群星......等等这些，都和从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便是在黑夜，即便隔着十万八千里，柳云也能清晰的望见在点缀于天野尽头的星辰。正是它们的存在，让天地有了四时之分，有了阴晴雨晦。而周天繁星，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或近或远，无不按照各自的轨迹运转着，千万年如一日。每一颗星辰，似都代表了一种力量，周天星辰数以亿计，多如恒河之沙，数不胜数，它们所代表的力量也是如此，让尘世中人望而却步。

无论周天星辰，还是日升月落，都是穹天本身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