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工作15

第70章工作15

时凉对祁微的厌烦，如同梅雨季节潮湿的空气，黏稠得化不开。那些刻意制造的“没事找事”，那些期待落空后的挑剔指责，非但没有换来他渴望的激烈回应和紧张在乎，反而像石沉大海。

然而，一个偶然的发现，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了他所有的纠结。

那是一个周四的晚上，祁微难得没有加班，两人一起吃了顿还算平静的晚饭。饭后，祁微在客厅用平板电脑看行业报告，时凉则窝在旁边的沙发上打游戏，气氛是一种诡异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快十点时，祁微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来电人——“林秘书”。

几乎是条件反射，祁微迅速拿起手机，脸上闪过一丝时凉无法错辨的、混合着紧张和某种……急切的神色。他甚至没有看时凉一眼，便拿着手机快步走向了阳台，并顺手紧紧拉上了玻璃移门。

时凉盯着阳台上那个背对着他的身影。夜晚的风吹动着祁微的头发和衣角，他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电话，偶尔点头，侧脸的线条在夜色中显得异常柔和。

通话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期间，时凉看到祁微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一种卸下防备的、自然的笑意，是时凉已经很久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的轻松。

祁微打完电话回来，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些许未散尽的温和。他看到时凉正盯着他，眼神冰冷，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是林秘书，项目有个数据需要确认一下。”

时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游戏手柄。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一寸寸地刮过祁微的脸，仿佛要将他此刻的每一丝表情都解剖开来。

祁微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心底的不安急剧放大。他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却见时凉猛地站起身，径直走向玄关。

“时凉？你去哪儿？”祁微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追问道。

时凉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他换上鞋，用力拉开门，走了出去。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那巨响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祁微的心上，让他浑身一颤，一种灭顶的不祥预感将他彻底淹没。

时凉没有走远。他开车在附近绕了一圈，最终停在了小区不远处的一个公园旁边。他坐在车里，车窗降下，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却无法冷却他心中翻腾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悲凉。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联系人“厉言相”上。

这段时间，他确实有意无意地在祁微面前接厉言相的电话，语气亲昵，甚至默许了对方一些暧昧的言辞。

他以为他可以完全放下这段感情，毫不留恋。

可是看到祁微接秘书的电话时，他一整个大破防了。

他是直的。这个认知，如同魔咒，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是啊，他本来就是直的。是被他用金钱、用帮助、用近乎胁迫的方式，强行拉入这段关系的。他凭什么认为祁微会心甘情愿？会为他改变本性？

也许，那个林秘书，才是他本该有的、正常的世界里的人。他们有着共同的工作语言，可以自然地交流，互相理解，甚至……产生好感。

一股巨大的、被背叛的耻辱感和深入骨髓的心痛，让时凉几乎无法呼吸。他趴在方向盘上，肩膀微微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所有的委屈、愤怒、失望和长久以来积压的痛苦，在这一刻凝聚成了一种冰冷的决绝。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时凉，骄傲了二十年，不该活得如此卑微，如此患得患失，像一个守着随时会离开的伴侣的怨妇。

他启动车子，掉头回家。

推开家门时，祁微正不安地站在客厅中央，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慌和祈求。他看到时凉回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上前：“时凉，你听我解释，刚才……”

“不用解释了。”时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离开的人不是他。他绕过祁微，走到客厅中央，环顾了一下这个他们共同生活了不算太久的“家”，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冷。

“祁微，”他转过身，目光直视着祁微，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分手吧。”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祁微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尽失。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时凉，嘴唇哆嗦着，几乎发不出声音：“……你……你说什么？”

“我说，分手。”时凉重复了一遍，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累了。这样互相猜忌、彼此折磨的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是因为林秘书吗？”祁微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他冲上前，想要抓住时凉的手臂，却被时凉冷漠地避开，“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我的秘书，我们只是工作关系！刚才那个电话真的是在说数据的问题！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时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弧度，“我相信你和她之间只是纯洁的同事关系？我相信你接她电话时那个笑容只是出于礼貌？祁微，你把我当傻子吗？”

他往前逼近一步，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还是你觉得，我看起来就那么好骗？”

“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祁微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他慌乱地摇着头，语无伦次地解释，“是我错了！我不该和她走得太近，不该让你误会！我以后再也不跟她多说话，！时凉，求你别这样，我不能没有你……不行我就辞职，这次是真的。”

他看着时凉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巨大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时凉是真的要离开他了。他顾不上什么尊严，什么骄傲，他只想抓住眼前这个人。

“辞职？”时凉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厌烦和疲惫达到了顶点，“然后呢？让你觉得更加亏欠我？让你用更沉重的付出来‘报答’我？祁微，这样的戏码，我受够了。”

他顿了顿，看着祁微泪流满面、狼狈不堪的样子，心里不是没有刺痛，但那点刺痛很快就被更汹涌的决绝覆盖。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他思考了一路、也是最伤人的话：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我用不对等的关系，强行把你绑在我身边。现在，我清醒了。你是直的，我比谁都清楚。我放你自由，让你回到你本该有的、正常的生活里去。那个林秘书，或者别的什么人，或许才是更适合你的选择。”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祁微最后一道防线。他猛地擡起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受伤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绝望。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摇着头，声音破碎不堪，“我爱你，时凉……我只爱你……跟她没关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

“爱？”时凉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你的爱，太沉重了，我要不起。”

他不再看祁微瞬间坍塌下去的神情和那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声，转身走向卧室。他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开始快速地、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那些昂贵的衣物、手表、限量版的玩偶……他看都没看，只挑了几件常穿的、意义不大的塞了进去。

祁微跟到卧室门口，看着他决绝的动作，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他无力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框，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悲鸣。

时凉拉上行李箱的拉链，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走到祁微面前，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轻轻放在他身边的地上。

“这张卡你拿着，里面的钱足够你找到很好的住处，应付一段时间。这房子，”他再次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回忆的空间，眼神依旧空洞，“我会处理。你……尽快搬走吧。”

说完，他拉起行李箱的拉杆，没有丝毫犹豫，迈步从祁微身边走过。

“时凉——！不要走！求求你……别丢下我……”祁微猛地伸出手，死死抱住了时凉的小腿，声音嘶哑，充满了濒死的绝望，“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怎么罚我都行，别不要我……”

时凉的脚步被拖住，他低头，看着脚下这个曾经清冷骄傲、此刻却卑微到尘埃里的男人，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几乎让他窒息的绞痛。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冰封的荒原。

他用力地、一根根地掰开了祁微紧紧抓着他的手指。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彻底的拒绝。

“保重。”

最后两个字，轻得像叹息，却又重得像墓碑，砸在了祁微破碎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