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醉今朝(一)
半岁的婴孩还不认人,好处就是不会怕生,乖的很,有人陪她玩,更加不会哭闹。
青砖青瓦一会抱着她,一会捏捏她的小脸蛋,忽然问道:“师父,小宝宝有名字吗?”
悟清明道:“人都是有名字的,但是为师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我们可以叫她诮诮吗?”青砖问。
“嗯?”悟清明没听明白是哪两个字。
“诮诮呀。”
悟清明不解地问:“你们给她起的名字?”
“不是,师父,她的肩膀上有个‘诮’字。”青瓦天真地说,是方小宝宝滚动间,露出了肩头,他们这才看见的。
闻声,悟清明走了过来,不由眉头深锁,果然在她的右侧肩膀处看见一个红褐色的“诮”字。
一寸大小的字,深嵌在皮肉里,不是以笔墨写上去的,是用锐利的器具刻上去的,此刻早已经愈合,脱了结痂,看痕迹有很长段时日了。
什么样的人才会狠心在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身上刻上字,还是一个寓意不佳,并不适合做名字的字。
若不是名字,那会是什么?
记号?代号?还是……序号?
悟清明满眼心疼地看着这个笑容灿烂的孩子,她还这么小,什么都不懂,任人摆布被刻上字的时候,她该有多疼。
……
夜很长,有心事的夜更加漫长。
牢房里的百里挑一,因想起母亲的过去,哀伤得很。
偏偏隔壁间的老头子锲而不舍地和他搭话,自报家门说了自己姓甚名谁,并扬言等过些时日,刑期满后出去时,要把自己的武功绝学传授予他。
百里挑一觉得他大约是坐牢太久,许久没见过人,过于寂寞,于是逮着自己喋喋不休;又或许是因为母亲的缘故,那个人对自己亲近的近乎讨好。
这越发让百里挑一瞧不上眼,索性蒙在被子里,闭眼假寐,不再理会那人。
一睡到天亮,再睁眼时,已有狱卒站在牢门外开锁,喊话:“你可出去了。”
“说了我没杀人吧。”百里挑一起身,懒懒伸了个腰,“一夜功夫就抓到真凶了?”
狱卒没有回答他的话,不耐道:“无可奉告,快走快走。”
百里挑一拍了拍衣袍,走出牢房,经过走道上时,隔壁那个老叟乐呵呵的看着他说,“记住我昨晚说的话,等我出来,就来找你。”
昨晚?他说了什么?
百里挑一一脸茫然,昨晚他嫌他啰嗦又聒噪,早就睡着了,除了之前听他说的他姓黄,名符,是岫渊门中人,其余一概不知。
“你也一把年纪了,改过自新出来后,应该好好过你的日子,不必来找我,我家不缺随从。”百里挑一对黄符认真地说。
说完,他一身轻快的踏出这牢狱,步履不停地赶回客栈。
洗漱完,百里挑一才意识到与自己同行的人,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连自己回来了,也不来看看他,顿时觉得心寒不已。
他带着微微怒气踹开了隔间的门,高调宣布:“本公子回来了!”
然而他一脚踏进来,只看见空荡荡的屋子,里面并没有人。
要不是看见案桌上的包袱,他真要怀疑悟清明是不是带着他俩徒弟,未免受到他的牵连,连夜逃走了。
百里挑一沉着脸下楼,点了早点坐在在大堂吃。
冷不丁听了一耳朵高谈阔论。
隔壁桌子上上几个人,正在议论昨夜那桩当街杀人的事情。
大家本是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事情见得多、也参与的多了,却也是头一回听说这样的超乎寻常的事,纷纷猜测这是新出的哪个剽悍门派的作风。
百里挑一这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放了出来,他这个嫌疑犯昨夜身在牢狱,外面却又发生了一起一样的凶杀案,并且满大街的路人都有目共睹,难怪这么快就洗脱了他的嫌疑。
这让百里挑一无比好奇,得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这么丧心病狂、力大无穷。
他放慢了速度吃,有意想多听一些,但大堂人来人往,脚步声交谈声嘈杂,纵使他再凝神细听,也只听到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女人”、“孩子”等几个关键字眼。
这时候,他无比羡慕那些功力深厚的人,能闹中取静,听常人所不能听之声。
譬如他自小崇拜的谢怀襟,就有一身异于常人的灵敏五感,目力、听力、嗅觉、触觉、味觉都十倍敏于寻常人。
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百里挑一吃饱喝足,回到房间,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椅子上。
约莫一刻钟后,听到隔壁屋子开门的声音,百里挑一连忙出去,见悟清明终于从外面回来,带着青砖青瓦,手里抱着一个娃娃。
“这谁?一晚上不见,你又从哪捡回来一个孩子?”百里挑一瞪大眼睛,惊奇地跟进去,忘记了刚才见不到他们人的恼意。
他上前几步,好奇地盯着娃娃看,娃娃见到他,也是一脸好奇和兴奋,咧开嘴咯咯笑。
“二师父,这是诮诮,”青瓦开怀地跟他介绍,怕他不知是哪个字,走到他身旁,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写下,“她是小妹妹哦。”
自从昨夜发现她肩头的刻字,他们就以诮诮称呼她。
“诮诮?”百里挑一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遍名字,“这么奇怪的名字。”
诮者,呵责、讥讽之意。
他百里公子饱读诗书,实在想不明白,谁会用这样一个字做名字,这样一对比,满大街的翠花、莲花、桂花都显得清新脱俗,寓意高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