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杀手与刺客
南柯不打算闹个乌龙,也不会趁人不备,暗中偷袭。所以他打算问清楚燕飞,人到底是不是他杀的。
他站在呼呼漏风的大洞中,忽然想到,原来刚才那个房间的空穴来风,是出自这里。
这已经不重要了。
很奇怪,在关键场合,他总是会想到许多无关紧要的小事。
“燕飞。”他叫住燕飞,然而所有人都回头了,一齐看着他。
“你说过,你是杀手,还是刺客?”南柯低着头,表情隐藏在黑暗中,嗓音干哑,他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渴了。
“刺客。”燕飞被他沉重的感觉影响,也不再没个正行,谨慎道,“怎么了?”
“平淮城主,是你杀的吗?”南柯忽然抬起头,一双一直漫不经心的眼眸精光四射,直视燕飞。
像狼在盯着他的猎物。
燕飞忽然放松,一脸嘲讽之色,“是我杀的。怎么,你要为他报仇?”
原来不过是个寻仇的,他还当怎么了。向他寻仇的千千万,不差这一个。
“你杀他与我有何相干?我问你,当时你有没有杀了一个舞女!”
不管是萍水相逢的仙鸣,还是与南柯比较熟悉的半夏,都没有见过他这幅样子。
印象中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得过且过的年轻人,有双疲倦的眼睛。明明是好看的形状,偏偏眼里没有神光,只浓浓的露出厌世感。
此时却严阵以待,像终于睡醒的狮子,散发出危险的王者气息。
瑞王无端有些胆寒,他看到了,与当今皇帝陛下相似的感觉。
他的眼睛望着谁,谁就浑身不自在,想后退,脚却像钉在地上,动颤不得。
瑞王动容,眼神黏在南柯身上,忽然觉得悲拗异常。他不服气啊,为何他日日勤学苦练,也比不过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只因为他身上另一半,留着离氏的血?
“舞女?”燕飞实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为平淮城主报仇也好,为他杀过的任何一个人寻仇也罢,可为什么会是一个舞女?
“我不记得了。”燕飞诚实的说,“我的印象里只有任务对象,他们死没死,我一清二楚。无关紧要的人,恕我直言,特别是路人,小丫鬟,侍卫,舞女这种,我杀过很多,一一记住,绝不可能。”
无关紧要。
南柯听到这句话,苦涩的动了动嘴角。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当做如珍如宝的人,在别人眼里是无关紧要卑如蝼蚁的人,可这也正常的很。毕竟绯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她出生卑贱,会粗粗跳几段风俗舞,唯一擅长的是做家务,唯一的特点是特别喜欢桃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不是妖,不是修士,不是魔,不是杀手,不是神女转世,不是绝世美人,不是离氏族人,不是皇亲贵族,她什么也不是,只是南柯的心上人。
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普通的小舞女,因为她与上面所有人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江湖那么远,她阴差阳错路过南柯心里,从此成了南柯梦中唯一温柔的粉色。
他们的差别都不可能使他们相爱,更不可能让人有机会拆散他们,像笑话一样,脆弱的绯飞像她那个世界的所有人一样,死的容易又莫名其妙。
没有人能理解到这种普通的人的一切,他们温暖的爱意,他们的温柔,他们庸庸碌碌俗不可耐又真真切切的温暖。
南柯爱上了这种温暖,藏在心中永远的怀念,对他既是幸运,也是悲剧的开始。
他苦涩的开口,“你不记得了,是吗?”
燕飞认真的点点头,他没必要撒谎,他是一个骄傲的刺客,有自己的准则。不记得就是不记得,至于不记得这个回答对大家都很困扰,他也没办法。
他一直觉得杀手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杀手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杀人的人手,拿钱杀人的人。接到一个任务,不管使用什么手段,都要杀掉任务目标,拿到赏金,这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而刺客更多的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概念。
刺,客。
我是远方而来取你首级的客人,受人之托,义字当先,千钧一发,一击毙命,如若不成,任君处置。
杀手呢,冷酷无情,且什么人都杀。他们就像是一个人,冷着面,最好让人无法注意到自己,他们甚至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为了保持自己的身体机能,苛刻的训练和饮食,他们本身就是一把剑。
刺客会高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然后抹把眼泪,先感动自己,再为心中的义扑汤蹈火。
他们有话痨,有闷葫芦,有脾气暴躁的,有嗜酒如命的,他们名声都很大,也热衷于大家都知道自己,他们用自己的本名行走江湖,手中剑虽快但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燕飞接任务从来看自己想不想做,钱财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时候为了朋友,可以分文不取日夜追杀一个人。
他从来只出一招,从来不在别人背后偷袭。不过他很快很快,就算在别人的视线内拔剑,也从未失手。
以他做事的准则,一旦失手,就没有后路。
所幸他强大又幸运。
刺客本就适合侠客当,在如今修士极强而江湖人士被挤压的世间,无论哪方面,修仙的都比练武的强。
所幸只有刺客,成为了侠士们唯一大展拳脚的职业。修士们虽然有各种功法法宝护身,但绝大部分修士,平时肉体与正常人无意。只要足够快,快到在他们还不及催气护体的时候,就能一招毙命。
燕飞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今的世道,燕飞可笑的坚持与南柯多么相似。
他们本该成为朋友,阴差阳错间,从第一次见面就是敌人。
燕飞沉默的抽出剑,他平日一般用匕首,只有打算杀人的时候,才用剑。
所以此剑一出鞘,必有一人亡命。
“基本可以断定是我杀的,”燕飞缓缓挥剑,“虽然我不记得了,可我不想抵赖。”
“我忽然开始有些欣赏你了。”南柯似乎冷静了下来,周深的气势内敛,“可惜有点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