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白茫茫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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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了一整夜,残雪上覆新雪,掩盖住了所有人为痕迹。
陈念走出宿舍的时候,天刚破晓,大地一片沉静,路上空无一人,雪已经小了很多,偶尔飘下来几片不成样子的,她收起伞,戴上衣服上自带的帽子,围上围巾,打了个结,正好盖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一步一度地缓慢前行,步履蹒跚如同,在积雪上踩出一排新的脚印。
进入教学楼后,陈念脱掉帽子,跺跺脚抖掉靴子上粘上的雪,一边上楼一边拍落衣服沾上的雪,不然的话进入室内雪会很快*为一滩水慢慢渗进去。伞上面积了不少雪花,她顺手就往前往后甩了甩伞,突然预感不妙,回头一看,后面果然有人。她急忙跑下去,从口袋里找纸巾,懊恼地说:“对不起!”
“没关系。”回珦不在意地抹了把脸,龇牙咧嘴地笑,顺手拿走了她捏在手里那包餐巾纸。
不知不觉中变成两个人并排走。沉默中,回珦找话题,“你们昨天晚上打雪仗了吗?”
“打了。”
“战况如何?”
“我方伤亡惨重,还被流弹误伤。”
“要是我在,局面就不一样了。”
“你很能打?”
“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欣赏到回珦噎住的表情,陈念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跟他说再见,继续往前走去。
整整一天,同学们下课像潮水一样涌出,上课像潮水一样涌入,奔流不息,不知疲倦。好不容易抓住了下雪天,几乎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打雪仗、堆雪人。
室内外较大的温差导致窗户上凝了一层水雾,同学们喜欢在窗户上乱涂乱画。陈念在水雾上默写白居易的《问刘十九》: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
能饮一杯无?”
所有写雪的古诗里,陈念最喜欢这一首,满足了她对冬天的全部愿景:围炉看雪,喝酒吃肉,再加一把烤栗子就更完美了。
“陈念!”洪岑拿着一枝短短的红梅跑进来,梅花上面落着雪花,“好看不?”
“摘的?”陈念瞠目,破坏花草树木在一中可是大罪,不怕被汪主任抓到啊!
“地上捡的!”洪岑小心翼翼地把梅花枝放入桌洞里,“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园里的几株老梅不畏严寒,斗雪迎风,纷纷开出了满树繁花,空气里暗香浮动。两株红梅最为瞩目,树旁聚了不少人。陈念跟洪岑打了个手势,指指里面。她绕开红梅,往最里面的一株腊梅处走去,晶莹的雪覆盖在深黄色的磬口腊梅花上,凑近细看,内心瓣上紫红色的条纹,像隐约在肌肤下的血脉。
她很想把眼前的琉璃世界拍照留念,苦于没有设备,姑且相信太宰治的说法,用人的眼睛来储存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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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陈念瞥见了肖东和一个男生并肩走,便紧随其后,他们没有走已经清理干净积雪的大道,而是取道高一的教学楼后面的空地。这片空地上铺满雪,不少人在追逐打闹。靴子踩在足迹混乱的雪地上,摩擦产生“咯吱咯吱”的声音。
“东哥,周六看电影吗?”终于追上了他们,陈念觉得这声“东哥”近乎谄媚,不寒而栗。
“都要考试了。”肖东兴味索然,语气依旧是温和的。他身侧的人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看什么电影,好好看书。”
“哎,你们俩怎么在一起?”陈念的大脑被冻得死机了,心里话脱口而出,“徐一鸣怎么办?”
俩小白脸听得云里雾里,拔腿就走,陈念追在后面喊:“东哥!东哥!我们看……”雪天路滑,走的太急,脚下像踩到一条滑溜溜的鱼,挣扎着却怎么也站不稳,万分危急时刻,被人扶了一把,才堪堪站稳,万幸没有摔倒。陈念感激地回头,撞上回珦含笑的眼睛,“你行不行啊?我放手了。”
没等到她说可以,二班几个跟他玩得男生跑过来,一人朝他丢了一个雪球,回珦反应敏捷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护住,不偏不倚雪球全挨自己身上了,“你们看准点再扔!”他们追上来才发现后面有个无辜的人,方长以极快的语速跟她打了声招呼,“没误伤你吧?”
她摇了摇头。
方长如释重负,“要让大哥知道,非把我埋雪里。”
“杨璐哪有那么残暴!”陈念为好友鸣不平。
“大哥出手,非死即残!上次你被五班那个何旭欺负的事……”
背后嚼人舌根是不能点名道姓的,同学,你知不知道啊?
“陈念。”被点名道姓泼脏水的何旭同学阴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悠悠地喊她。
“东哥!”陈念自动忽略面色不善的某人,笑意盎然地直奔肖东而去,好言相商,“周六看岩井俊二的《情书》好不好?本学期最后一次周六影院,怎么样?”
“好。”肖东答应的不情不愿,十分勉强,掉头就走。他是怕了祥林嫂上身的陈念,圣诞节前的一个周六没有如她所愿放《真爱至上》,晚自习上被有意无意地连续念叨了一个多星期。唉,《真爱至上》是可以在班上公开放映的影片吗?
方长是个特别会审时度势、看人脸色的人,立刻招呼兄弟,几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了。
心愿达成,陈念喜滋滋地要跟着大部队回教学楼,帽子被人用力一扯,踉跄着倒退两三步,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哪尊瘟神。
“扯坏了要你赔!”陈念偏着头不去看他,煞有介事地检查着帽子和衣服的交接处,何旭绕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好整以暇地开口:“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正当她决定好好和这位同学翻一翻旧账时,回珦突然一言不发地冲过来拉起她,精准地抓住她纤细的手腕,何旭当即拽住回珦的胳膊阻拦他,“同学,你干什么?”
陈念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默默地拿起何旭的手,严肃庄重地交到了回珦手中,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跑掉了。
楼上的洪岑瞥见底下两男生手拉着手深情对视这一幕,眼睛都直了。妈妈呀!终于见到一回活的了!她热泪盈眶地打开窗户,再一探,人呢?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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