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烟吻 - 难琢 - 伯正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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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烟吻

第10章烟吻

我第一次抽烟是在十六岁,背着秦志勇拆开了自家店里的一包红利群。我见秦志勇总抽这个牌子,也不知道好坏,耳濡目染之下就想试试。

烟头被点燃,另一端塞进嘴里,我将信将疑地吸了口气,然而利群的冲劲儿实在太大,第一口就给我呛得不行,在快要燃到烟屁股的时候,这股烟还会呛到我的眼睛鼻子,难受得很。因此我没能完整地抽完人生第一支烟。那时候我意识到人们说得没错,烟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可我还是莫名其妙地进行了第二次尝试,没什么特殊的原因,生活中的焦虑总是如影随形,又诚实地反应在身体层面,每当产生这种症状,我就会通过啃指甲发泄,指甲总有咬秃的时候,我就又一次想到了烟。

还是红利群。

可能因为我这人就是一头倔驴,旁人若是觉得什么东西不合心意,恐怕就不再碰了,或是换个好抽的牌子,就我偏偏不见棺材不落泪,哪怕已经栽过一次跟头,不再栽一次也绝不罢休。

第二次有了心理准备,体验比第一回稍好些。

那时的我还不懂抽烟要过肺,烟一到嘴就急急地呼出来,后来才渐渐地无师自通。

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一本正经地说想学吸烟。

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短暂地将方才那阵剧烈的愠怒抛之脑后——因为我被方应琢逗笑了。

尤其这句话是从方应琢嘴里说出来的,显得更加违和。

我笑得连眼泪都挤出了两滴。

我擡手拭掉眼角的泪滴,心情莫名地变好了一点。

短暂的失语之后,我没有回答方应琢的请求,而是选择转移话题,“回家吧。”

方应琢问:“一起?”

“嗯。”

一路上,方应琢不发一语。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在想吸烟的事。我原本以为他这种乖小孩看见有人抽烟会及时制止,毕竟他都不让我啃指甲,真是搞不懂方应琢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我们重新回到商店里。我打开大门,从货架上取下一瓶罐装旺仔牛奶,单手打开拉环,递给方应琢:“给,你还是喝这个吧,少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不适合你。”

方应琢轻轻地皱了下眉,不情不愿地接过旺仔牛奶,似乎觉得我在哄小孩。

方应琢喝了一小口旺仔,又问:“什么是适合我的?”

我上上下下地打量他,然后不假思索地回答:“就琴棋书画之类的啊。”

“我父母也是这种想法。但你明明说过,每个人都有做坏小孩的权利,”方应琢看着我,认真地解释道,“当然,我不是指抽烟就是坏、不抽烟就是好,我只是……想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

他这么一说,我好像懂了。

方应琢家教森严,尽管他能接触到的事情远高于普通人的眼界,同时也是隐形的局限,因为那些事情与方应琢本人的意愿没关系。不谙世事的小兔子想变坏,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烟,想到酒,想到性。

在粟水,或者说在这片山里,这些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男人整日喝酒打牌,游手好闲,夜里乱搞,家务活都是女人在干。这地方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而我眼前的方应琢,在条条框框中活了二十几年,连“变坏”还需要人教。

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越变越大——既然这是方应琢自己的想法,那我何乐而不为呢?我不是最厌恶方应琢那层完美的外壳吗?

打碎它就好了。我想。

越是美好的东西,人就越想看它被毁坏的模样。遑论方应琢还是我本来就反感的同性恋,我更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你不想吗?心里那道声音继续问,如同逼迫我抵押灵魂的梅菲斯特,持续地盘问,秦理,你不想让方应琢变得和你一样狼狈不堪吗?

我心思一动,暗自捏了捏拳头。既然如此,就让方应琢在粟水吃点苦头和教训也好。

“那好吧。”我说,“我教你。”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灯泡茍延残喘地闪了两下,突然灭了。房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停电了?

屋外是阴天,室内光线很差,停电后即便是下午也像深夜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我的夜视能力极差,此时此刻看不见任何东西,突如其来的黑暗难免令人感到恐慌,我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货架,撞倒了商品,几包薯片相继掉在地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怎么了?”方应琢听见了我这边制造出来的动静,帮我把那几包薯片捡起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方应琢向我的方位走过来,同样看不太清周围的情况,用一只手摸索着。我隐约闻见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佛手柑香气,意识到我们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下一刻,他的手指触碰到了我的手臂。

“秦理,你在发抖……”我看不到方应琢的表情,只能通过他的语气辨认出他稍显意外,“你怕黑吗?”

自从陷入黑暗后,我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失去了控制,像是一种强烈的濒死感,心悸,胸痛,止不住地颤抖,冷汗爬满了全身。

与其说是怕黑,不如说是怕黑暗的、密闭的空间。

其实以前是不会这样的,自从被绑架到小仓库折断手指那天起,才有了这些症状。

慌乱之中,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上。方应琢张开手臂,带有试探性的一点一点地将我揽进他的怀里,让我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方应琢身上的那股气息变得浓郁了一些,从他耳后的地方传来。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嗅了一下。

如果是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他,让他别碰我,可是在当下……我做不到。

“别怕,我在呢。”方应琢的声音很轻,“你知道吗,其实我和你刚好相反,我很喜欢灯暗下去的时候,因为我觉得只有在黑暗里才会自由一些,没有人监视我,我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方应琢的手伸进我的衣服口袋,取出利群烟盒与打火机,烟盒里边还剩下两支烟,方应琢拿出一根,塞进我的嘴里,又打开打火机,慢慢地靠近,将那支烟点燃。

那一点橙色的火光亮在黑夜里,借着这一点点亮光,我看见方应琢的眼睛,那双眼睛总像含着笑意,目光总是很柔软。

最后一支烟也被方应琢取出了。

他将烟含|在自己的双唇间,用我的烟来借火,两支烟的烟头相触碰,静静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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