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番外一:美人如花隔云端(二) - 云胡不喜 - 尼卡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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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番外一:美人如花隔云端(二)

“太好啦!”遂心听见外祖父这句话,立即在她祖母身旁蹦了起来。她看看祖母,赶忙跑过来,硬是拉着静漪亲了又亲,才笑着跟她摆手催促他们快些走,说着妈妈我亲亲你、你替我亲亲爸爸哦你一定记得哦、一定要替我亲亲爸爸,还有妈妈你告诉爸爸我可想他了……静漪点头。

遂心小嘴儿巴巴地说着,若不是被陶夫人及时拉住,还不知要说多久呢。

静漪等车开了还望着依旧蹦蹦跳跳地不知在和祖母叽叽咕咕说着什么的女儿,直到她们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车子转了弯,看不见了。

她拿了手帕,却忽然想着这是在父亲身边,攥了手帕忍住泪……她轻声说:“父亲,若是回来囡囡问起牧之,您可怎么圆?囡囡可不好对付。”

“就是她问,也是要问你。我不同你回上海来的。”程世运微笑道。见静漪看了自己,他脸上笑意更深。

静漪更觉得父亲是难得的亲切。

她一时想笑,又想哭,拿了手帕擦擦眼角,终于还是笑了,道:“那我可要想好了该怎么说,囡囡厉害着呢!”

过了一会儿,程世运才道:“你像囡囡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好对付。”

静漪轻轻点了点头。

她小时候,确也顽劣。幸而母亲将她约束得严,总归也是个让人头疼的孩子。从小到大,她是颇让母亲吃了些苦头的吧……她想着,望了父亲。

“不知乔妈近来怎样,这回写信去,还没回复,也太久了些……我从前也没少挨乔妈的训斥。”静漪没有同父亲提起母亲。

她总记得父亲病重时,唤母亲闺名时候的样子。温柔也温柔到极处,然而伤感也伤感到极处。

程家举家南迁时母亲身边的人都没有跟来。乔妈果然跟了她的凌丫头去享福了,翠喜翡宝都嫁了人……程家在北平的宅邸,留着些人看家,由宝爷负总责。如今战火一起,父亲也早早将仆人们遣散了。宝爷还像从前那样忠心,仍留在程家,带着些不愿意被遣散、或是实在也无处可去的老人儿。如今宝爷也上了岁数,宝爷的儿子,同他们一道长大的四宝,老早就参了军。听九哥提起来,总说四宝是混得很不错的。用之慎的话来说,是四宝那样憨厚的一根筋的性子,倒是很适合去当个兵……这些幼年时相伴左右的人,如今也像是散落的珍宝,不知何年何月还会再见上一回。

父女俩半晌都没有再说话,明明是很紧张地赶着路的,此时却有种相依的温暖。

随着他们一道来的人并不多,除了之忓带着平时跟随程世运左右的几个人,还有一组显见是程之忱派来保护他们的。

不管怎样,父亲出行,三哥都不会掉以轻心。此行安全是不许有顾虑的,只是此去见外祖父,静漪总有种前途未卜的忐忑。她真预料不到老爷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外祖母又会不会有危险……就在这忐忑不安之间,他们抵达了火车站。

轿车直接开进了站台。

静漪下车时,看了看不远处繁忙的站台上拥挤的人群。

她跟在父亲身旁,与他一道往车厢走去。一路上除了特地来接待他们的一位副站长在前头引路,偶尔说几句话,一行人都颇为安静。

上了火车,静漪随着父亲进了包厢。她等父亲坐下,才坐在了父亲对面。车厢密闭,纱帘低垂,她隔了纱窗看着外头,忽觉得胸口有些憋闷,忍不住伸手掀起一角,看这外头——相近的火车不知是开往哪里的,看得见里面嘈杂而又拥挤的人群……她将纱帘掩好,回头便看道之忓关了包厢的门,站在桌边有条不紊地将父亲随身要用的东西都摆了出来。

列车员敲门进来,提着一把油光铮亮的黄铜壶,送来热水。之忓替程世运泡好了茶。

静漪只道他们走得匆忙,此行必定是顾不得讲究什么的,已经做好了将就的准备。可她看着之忓从容地拿这个、取那个,连父亲的擦手毛巾都预备得妥妥当当,放在小桌上,以备父亲不时之需……这着实又让她惊讶。她虽知道之忓照顾父亲是无微不至的,但亲眼看他一样样做来,自然而然到简直并不能当这是活计,顿觉感慨。

之忓见她总望着自己做事,轻声对静漪说了句十小姐,喝茶。

他也替静漪斟了杯茶。

茶壶茶杯都比平常用的要小一套,放在小盒子里带出来,这是为出行特意预备的专用茶具了。

静漪忙道了声谢,说等下我自己来就好。

之忓问程世运还有什么吩咐。程世运说没有了,他便出去了。

“父亲,之忓大哥跟在您身边好些年了。”静漪捧了茶杯。很小的一只紫砂茶杯,喝下去不过恰恰浅浅一口而已。“他没动过别的念头么?”

火车在此时动了动。白汽腾腾地冒了出来。一时之间站台都被弥漫开来的白汽笼罩住了一般,旁边的火车和建筑物,以及站台上的人影,都退隐了。

程世运说:“也同他谈过。跟在我身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九哥惦记他不是一日两了日,三天两头儿地跟我磨着要人,就是你三哥也想着笼络他到身边去。我看牧之和省身也不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他们两位,说起来都比较客气。左右他离了我,倒是不愁好去处,这些个人,除了之慎,倒都算得上是明主。以他的性子和本事,自然是去牧之和省身那里为好。我也同他讲过,不管是哪里,只要想去,我一概准许。他就是不动心,有什么办法?”

静漪想想,照之忓的打算,恐怕是要陪到父亲终老的……她抿了口茶,道:“九哥那里是断不能去的。我倒也听牧之和省身议论过,想必都碰了钉子。”

她说着,想起那两位颇有点悻悻然的神情,禁不住莞尔。

程世运也微微一笑,道:“慢慢来吧。往后的日子长着呢,或者有一天他改了主意也说不定。”

静漪点了点头。

火车慢慢启动了,待出了站,很快便风驰电掣。

静漪见父亲并没有喝茶,端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似是睡着了,担心他着凉,便过来将毛毯给他盖在膝上。

她并没有立即坐回位子上。这样近地望着父亲,他整齐的花白胡须和头发,清癯而瘦削的面容,都让她看了心疼。

她望着父亲马褂上系着的怀表链子,搭扣上有一只指肚大小的绒球,已经褪了色……她细看着,想伸手去动,却也不敢。

她记得这绒球是用五种丝线勒成的。母亲最会做些小玩意儿,这是她自己发明的。母亲应该是教过她怎么做,可她女红上总是不得门路,就更别提这种特别需要技巧的物事了。她真不记得自己留有这精巧的装饰品……可父亲身上居然会有。

她退了两步,依旧坐下。目光却驻足在父亲胸口那一处。黑色缎子马褂,金链子,随着车厢晃动起来,不时俏皮地晃一晃的小彩球……她仿佛是看到母亲坐在灯前,凝神做着什么的样子,那专注的样子,令她人看起来像是白玉观音像般的美丽和圣洁。她幼时,母亲就常常这样和她相伴。母亲做事,她读书、写字……偶尔,母亲会抬起眼来对她温柔一笑……

静漪低了头,掏出怀表来,却没打开。

这枚小小的怀表,在她手心里被攥得紧紧的……

火车在不停地行进。每到一站,再启程时都更接近他们的目的地。

而越接近目的地,她的神经就仿佛越要紧绷上几分。

从上了车,他们没有走出过包厢,间或有侍应进来送水,会同他们说几句话,讲讲外头是什么情形。

静漪盘算着还有多远才能到徐州,火车却停了下来。此处却不是车站。正疑惑间,之忓进来禀告,说是后面有运兵的列车要先过,正在给他们让路,什么时候能开车要看运兵专列通过的速度。静漪急切的心听到这个消息,又增加了几分不安。

等候的时间有些久,列车一辆辆经过,总共有四列。

静漪看着列车呼啸而过,听到父亲说:“这等转移,规模不小。”

静漪没出声。

这在陶骧的辖区内,正在转移的部队,想必是经由他指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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