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与校长跟吕老师的几句无谓的寒暄后，我就开始走神，全程我都不是很自在，以致于都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心想着好像还没准备好要成为一个老师。

“对了，你还记得骆嘉俊吗？”

“欸？”连我自己都很惊讶于我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

“就是你小学同学，你们叫他骆驼的那个。”吕老师怕我记不起，补充说明。

“啊……哦……”我感觉到了自己的不自然，“他怎么了？”

“他是你同办公室，那个顾萌顾老师的男朋友……”吕老师微笑着，可能见我没说什么，他开始露出怀疑的表情，再次确认，“你还记得他吗？”

“不太记得了，”我吐了吐舌头，“很多年了。”

比起刚才的心猿意马，在这简短的几句对话后，我脑中突然只剩下了空调的换气声，窗外的蝉鸣鸟叫，校长将一颗泡腾片清脆地落入一杯水中所产生的的气泡声，最终归为沉寂。

等我从校长室出来，才发现已经过了大半个小时。走到楼梯口，靓靓倚靠着墙站在那里。像是早就知道了一样，我笑着跟他说：“我去办公室拿下东西，稍等一会儿。”

“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个别针。

这就是我讨厌社交的众多原因之一。几乎要我努力社交的，一般都非出于本心；而那些磁场能产生共鸣的，往往不需要过多的社交语言，这样的人难得一遇，一旦遇上了，确实省事又自在。

不过这自作聪明的言论马上就被推翻了。

我跟靓靓坐在小学门口的一家小咖啡店里，他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而我也猜不到他到底想说什么。所以必要的社交还是不可少啊，我心想着。

“呃……靓靓？”我开口叫他。

他双手紧握着咖啡杯，光看场景，还以为这是大冬天，他在用咖啡温暖手。

“那个，头发真是不好意思。”他的眼神有点漂移。

“没什么，偶尔换个造型也不错。”我把左侧的头发向耳后抿去，尽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你是这个小学的老师吗？”看来靓靓要进入主题了。

“嗯。”我喝了口咖啡，很甜。

“能请你帮个忙吗？”靓靓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跟眼前的人才见了两次面，甚至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姓名。

靓靓的头发应该全被藏在帽子里了，他人很瘦，宽松的男款卫衣跟裤子，显得更为娇小。这次他没有戴那个黑色项圈，吞咽的时候，喉结一上一下的。我想，他应该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才会向我求助吧。

可惜他说的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靓靓来这里，是为了他外甥上小学的事。靓靓不是本地人，他询问了校长，按照规定，外地孩子要在这里上学的话，需要父母至少一方，要在本地与用人单位签订劳动合同满六个月、连续按月参加社会保险满六个月还需要居住证明登记满六个月等还有一些诸如此类琐碎的条件，但靓靓说自己的姐姐姐夫几乎都没有满足几条的。

按照靓靓的话说，他二姐二姐夫来到这里，才是两三个月前的事。而现在夫妇俩加外甥都住在他租的小出租屋里，一个屋檐下，有着拥挤的整整四口人，眼看着外甥已经八岁了，必须要解决上学问题了。

“这事儿怎么让你来办啊？他爸妈呢？”

靓靓愣了一会儿，没有回答，神情有点呆滞。

“靓靓？”

“喔，”靓靓回过神，喝了口咖啡，慢慢地回答道，“姐夫在找工作，姐姐在家陪孩子呢。”

他说话声音不响，比起第一次见面时，音调低沉了很多，我觉得现在在我眼前的，并不是那个在理发店里的“靓靓”，此时他正出神地看着窗外。

街上行人稀疏，太阳高挂，已经彻底抹去了夜里台风的痕迹，烤得建筑物与街道的边沿都有些变形。

“我叫奕芷瑜，你叫什么？”

“大家都叫我靓靓。”

“这个我知道。”

“你就叫我靓靓吧，觉得不舒服的话，那就叫小谢，我的真名不好听，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停顿了一会儿，靓靓看着我，“谢谢你并不讨厌我。”

“怎么了？校长他们对你态度很差吗？”

“我不是说这个，”靓靓看着我，我这才注意到靓靓是内双眼皮，眼角微扬，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澄澈但不明亮，他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而是说，“给你添麻烦了，我再自己想想办法吧。”

按照靓靓的说法，他现在一个人承担了一个三口之家加上自己的生活负担，我大概能猜到他目前的艰难处境。

在跟他告别之前，我鼓起勇气，“靓靓……”喊了一声后，我咽了口口水，觉得什么没底气，说话声音也变得很低，“那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其实刚才在咖啡店时，我的电话就在震动了。与靓靓告别后，我终于踏上了回家的路，虽然只过去了半天，但我却觉得异常漫长。不过有了靓靓的别针，我也不用再捂着裙子或是瘸着脚了小心翼翼的走路了。

何泽打了两个电话，见我没接，发了三条信息。

“又跑去台湾了？”

“你在忙吗？”

“我也没什么事。”

正当我决定就这样删掉他的信息时，他的第三个电话又打来了。

“喂。”我接了电话。

“小鱼儿？”电话那头的何泽似乎对我接了电话有点惊讶。

“怎么了？刚才没注意手机。”

“喔，没什么……”何泽突然沉默了。

“不说话我就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