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蛮荒纪（二）

阿哲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正在沥城大学读大二。

我没想过还能再见到他。尤其是在我自认为已经逃得那么远，好像可以跟之前的一切彻底告别的时候。

“小白，好久不见。”

比起高中时期的阿哲，他瘦了很多，像一只漂泊了很久的流浪猫。在国外吃的不习惯吗？还是说胃病一直就没好呢？

“你来做什么？”那时我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我学校里的招待所住下，时不时就会来找我。现在想来我很恨那时候的自己，明明知道那一切都与阿哲无关，明明他应该是最无辜的那个。

“你要在这边呆多久啊？国外的书不念了吗？”我问他。

“嗯。我回来找你，也想在沥城待下去。”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

“好吧。”

“小白……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他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一直到他找到一份酒吧的工作，离开招待所，我们之间的气氛仍未缓和。而我那时也正为自己的情感问题所困住，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也害怕自己去想起过去的回忆。总之，那是段并不明朗的日子。

但我没想过他会割腕，事情发生后我赶到酒吧，看到坐在床边的阿哲后，就知道纹身可以被洗去，而那段回忆，这辈子应该都洗不去了。操纵阿哲那只手的人也许有很多，而我也是刽子手之一。

在我看来，阿哲可怜又可恨，他自私地在用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对自己的不重要性与自己对别人的重要性。

不过从那晚开始，我的伪装彻底失败，又只能当回他心里的那个小白了。

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啜泣着，一遍遍重复着：“没有，没有……我没有不满，喜欢你都来不及了。”

在像被发配到蛮荒的那段黑色日子里，我想起了那个人。

如果林靖宇在的话，肯定不会置他于不顾，肯定会比我更有办法帮他逃离，所以就更恨林靖宇。但那段日子过去后，我开始没那么恨了，最难过的日子，没有林靖宇，我们都活过来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象的那么重要吧。

有天晚上，我去zk找阿哲，进去了之后，才知道他今天没上班，而是跟一群人坐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包厢角落里，看样子大家都已经有些醉了，这时那个酒吧经理就拿出了一包白粉，诡笑着踉踉跄跄向他走去，我没有多想，冲进去拉起他的手就跑，我们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阿哲支撑不住，扶着电线杆狂吐起来。

吐完后，他低着头，大口喘着气，笑着对我说：“小白，有出版社要跟我签约了。”

潮落潮起，阿哲跟我在最低谷徘徊的时候，光芒不经意间地就照射了进来。

在为他开心的同时，我还是拿起手机报了警。

小黑事后委屈地跟我说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去警察局，怕得差点就尿裤子了。

“谁让你拿着一包白粉还笑眯眯的啊！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啊！”

小黑没好气儿地拍了下我的后脑勺：“电视剧看多了脑子里有坑了是吧？”

“嘁……”我不服输地撅了撅嘴。

“还有！别再把那个叫做白粉！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害怕，”小黑抬起手揪住了我的嘴，“那是糖粉！是我从老家带的特产！我外公还活着的时候就做这个，我从小吃到大的，可好吃了……”小黑万分委屈。

“真是狗咬吕洞宾……给你们带好吃的我还要遭这罪……”印象里，这个插曲后来一直被小黑提起过无数次，可见在他心里确实造成了不少阴影。

就是从那时开始，我跟这个了解并没有很深的酒吧经理，开始了一段简单又混乱的关系。

也是从那时起吧，阿哲在蛮荒流浪的日子似乎就那样轻易又危险地被原谅与救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