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二十一岁之九重丧
“俏俏,我看爷爷奶奶气色不错的,大概是咱们多想了。”菊凤三个外加静茹,观察了太公太婆一下午,私下跟李俏道:“要不咱们带信给你爷爷奶奶,叫他们赶紧回来?”
“晚上要不就叫三个爷爷来陪夜吧,小心总没有错的。”李俏有点点的羞涩,她在这些人跟前,总归还是要装嫩的。
“这个可以有。”菊凤一锤定音,“你去叫一声。”
李俏:怎么还是我啊?!
“咱两一道去吧,我顺道带你,宴然和晔然吃不惯奶娘的奶。”英妹早退了,她家两个奶娃娃,心里牵挂着。
只是这一趟把人叫遍,等李俏到家,暮色四合,太公太婆都准备吃晚饭了。
烂烂的肘子,嫩滑的鱼圆,青菜粥,白面馒头,还有两个酒杯一壶酒,和昨日无异,和前日无异,和以往都无异。
李俏心道:我老了,把事情想复杂了。
吃饱喝足,洗漱完毕,李俏披回棉袄棉裤,又不放心似得去了东苑,好吧,三个爷爷都在陪着爹娘聊天,太公还在火盆上架了一口锅,放了香料煮茶叶蛋。
“你们要陪着也好,给你们备好夜里吃的,免得饿瘦了,你娘心疼!”太公说话间,还不忘往里边儿夹进去一大条五花肉,“再加点豆皮啊,香干啊,卤起来吃,你们小时候最喜欢了,半夜都要馋醒好几回。”
“也就清明,七月半,年底还福请太公后,才能吃上一回。那时候日子艰难,你们哥四个又能吃,我是天天发愁,没人嫁给你们可咋整。”太疲兴致不错,“老大最苦最累,今天这肉多给他留点,不许跟他对着干,知道不?”
李俏悄悄退出,疑神疑鬼大半天了,她也累的慌,“睡觉去。”
好眠无梦到半夜,李俏心脏再次悸动不安,她失眠了。
寅时末,李俏被熟悉的声音惊乍,下巴肉哭爹喊娘的嚎啕声,惊醒村西一众乡邻。
穿裤套袄,李俏急奔东苑。
花厅油灯如豆,四个临时搭起的被窝儿都掀起了,三四只布鞋,横七竖八散落。
桌上,六个酒杯,六双筷子,碗碟中还有残留的肉末豆皮,茶叶蛋的浓香,还在室内萦绕,钻入鼻孔---香犹在。
卧室内,太公太婆面目安详,并肩躺着,就像昨日一早未醒时模样。只不过,头上发髻梳的齐整光滑,身上寿衣寿鞋穿戴整齐无褶,太婆头上,还簪着案上新开的映山红,娇艳美丽。
李俏的预感,成真了!
“爷爷,你们送太公太婆了么?!”
“爹和娘喊了我们名字,大哥先进来的,爹娘就说:他们要走了,让我们四个人乖乖的,不要打架。大哥喊我们,等我们进来,就眼睁睁他们走的。”不同于兄弟三个哭的哀伤失声,三爷爷李祖法还是很理智的。
“我现在去通知我奶奶他们。那个,三爷爷,你在想想,还有什么事情必须马上做的?”李俏经历过一次,她痛,但是她必须硬着头皮,上。
“把老石头叫来。族长那里也要通知了。俏俏,你先去把你家白棉布找来,我们先上孝。”
“我就去。”李俏脚步虚浮,却还是一场坚定地去敲了李木的房门。
唤起范大郎和庄大爷一家,先去把自己家人都给通知了。
李俏和庄大娘在打扫东苑花厅,这里是灵堂和封棺的地方。静茹带着姣姣和笑笑翻箱笼找白布,森森给小盛儿找素净的孝服,桂枝桂叶忙着给大宝小宝小贝儿赶孝衣,……
李母和财来到的时候,金来和柏年也到了。急忙奔向东苑而来。
李木一个人扶不起跪地痛哭的四人,从懵懂到惊觉,他也加入哭灵的队伍,哭着哭着,嗓门就压住了四个孝子,“太公,我舍不得你死啊,太公,你对我最好了……”
他是太公栓在裤腰带上疼的人,他曾经是太公无法言诉的自豪和骄傲,而今他是太公心里不能放下的牵挂,他是太公幽幽路上,给予期望的寄托—关于长孙。
他和太公的情,山高水长,鹅儿为证。
他和太公的爱,患难与共,野果为凭。
他对太公的忆,都在这泄洪般的泪水里,畅流不息。
他对太公的思,都在这呼天抢地的嚎啕声中,情真意切。
他是赤子情怀,他不会弄虚作假,他哭是真伤心,他痛是真伤情,他的哭,抵过李家一多半人的哀伤,他说:“我再也不要来这个房间了,我不喜欢这里。”
“俏俏,你哥要替你爹守孝到七七,你去找你嫂子,给他换身衣服来。”李母腰间的孝带,系上了又掉下来。
她真搞不懂,“这个阿木仔,你哭太公太婆,老扯我腰带擦鼻涕,也太不讲究了。”
李俏:“我马上带他走。”太公太婆是走的突然,哀伤难免。可是亲哥啊,您的大红肚兜红绣鞋,可是小了几个码子的,你确定没穿错?!
“静茹姐,你要给贝儿喂奶,不能在饮食上苛刻了。娘的孝我来守,你要带三个孩子,已经很累了。”李俏对静茹说替郭婉娘守孝的事情,这以外,她还有一桩担心。
“这边闹丧要请白事班子,一天到晚也没有个安静的时刻。孩子这么小,这东苑肯定住不安生,静茹姐,要不你带着孩子搬到我那屋去,我那里大,桂叶和洪婆子都能住得下,我去和双胞胎睡。”李俏最担心的就是贝儿,小姑娘从来投胎就没有安生过,折腾的她娘半条命去。
“我也想跟你说这事呢。俏俏,孩子们醒了,我就搬过去了,嫂子没法和你客气了。”静茹道。
“嫂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现在就去搬被褥。”李俏唯有早点儿动手,把自己内务完成了。
等天色大亮,就要起灵祭奠放鞭炮,孩子们必须离开东苑了。在西苑,至少隔了几个院子,多少会消弱些声响。
“族里来人了,俏俏,你先和柏年去吧祭桌要用的东西去买来,顺便去找你香兰姑,叫她今天把白棉布都给我先挪过来。”李母重孝,能不出门尽量派活儿。
李俏在修竹两口子没有回来清水镇之前,她和柏年就是这一辈人的领头雁,跑腿的事情都是她两在做。
高寿喜丧,四子送终,夫妇同归,重丧大办。
老年人过世,于南湾集的风俗,出殡日,家家户户都会备上蜡烛香和重阳被,来丧家要一块“羹饭肉”,或者“羹饭麻糍”,给家里老人孩子吃,解解晦气,添福添寿。
李俏替代郭婉娘的位置,跟着几个婶娘,缝制孝帕孝帽。纵使李姓族里女眷都来帮忙,奈何李家下面几代人开枝散叶,亲戚朋友往来众多,这孝帕孝帽的量很大,活儿可以很粗,但是讲究不少。
“不能打结,倒一针两针就好了,……”李俏仔细的嘱咐美美和冁然,她心里在想,“大龙爷爷明天,能否正常准时开席呢?”
“俏俏,俏俏,去找你大姑父和你宏达叔支钱,明天接你太舅公他们的红被子,还没有买呢!”厚堂婶刘氏下眼圈一片乌黑,她是内统管,大大小小的事情,她都要考虑到,想到。
“还有红被面,你的一个,彩云的一个,大双的一个,快去买来。”李俏不懂干什么用的,然而此时,她听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