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尘埃落定（二）

万历四十年，六月初三。

一切尘埃落定，两位小王爷在京中暂居这一个多月，也算是与老皇帝共享了一段儿前所未有的天伦之乐。

锦衣卫和朝中大臣进行了大换血的重新编制，刚刚建起的迎仙楼也被瞬间拆得干干净净，福王虽然被放出了苃翎，不过却被当即送去了封地洛阳。

朱常润和朱常瀛这两兄弟成了我都尉府的常客，他们总喜欢轮流的将诺儿抱在怀里逗得她咯咯直笑，唯有朱常杰，由始至终都只是站在远处温文地笑着、看着。

“郡王兄……”

梅园之中，朱常杰抬头看着那棵正值枝繁叶茂的枇杷树，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的模样依然没变，不过如今已是三千烦恼丝皆都抛却。

“公主……”

“王兄为何不去前厅里坐坐？”

“常杰如今虽已被逐出佛门，然六根早已清净惯了……故而，委实不愿再染凡尘！”

那一日，他惊闻朝中巨变，其实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仍旧是她。

毕竟若是江山易主，身为公主，如果不以身殉国，便只能成为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原净，你当真执意下山？”

他的眼神坚定不移，面上虽无任何表情，不过这个眼神便决定了结局。

“原净自知有负师父、有负佛祖，无奈……世间红尘终究割弃不了……”

“也罢！你自下山去吧……不过，从此以后，再入不得佛门了……”

他五体投地，用佛门跪拜向他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多谢师父……”』

“郡王兄，我知道佛门弟子一旦还俗，此生便再不能入佛门了……王兄何不……”

“公主，常杰只求个自在逍遥，为人着实受不得束缚。如今只意在四海任我行，不问红尘世间事。”

“那不知……王兄何时动身？”

“明日，随惠王与桂王同行。”

他将一条长命锁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只见这长命锁金光闪闪，好似真有佛荫庇佑一般，正反两面都刻上了字。

正：仙寿恒昌；

反：芳龄永继。

“这长命锁是去年我在寺中亲自拿在佛前开过光的，亦是我赠予一诺的……”

她将长命锁双手接了过来，心中五味杂陈，曾经这两个对自己最为真心的男人。

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又要走了……

“临走之前，我有数言相赠，不知公主可愿一听？”

“王兄，但说无妨！”

他走到石灯面前，看着琉璃灯罩中活跃跳动的火苗，对她说道。

“缘起缘灭，人生既如朝露，亦如这油灯，一旦灯尽油枯，世间万事不过云烟。但愿公主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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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你们便走了，不知可有了去处？”

兆廷难得有些欲哭无泪，玉麟昨日辞官，本来老皇帝死活也不准许，无奈最后还是架不住他的去意已决。

“去处已经有了，我二人打算先回襄阳小住几日，随后便陪她游历名山大川。”

他说这些话，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仿佛等待着他的正是通往幸福与自由的门。

我看着兆廷，其实本身也是希望他能够离开的，毕竟我怕这件事儿要是当真收不住了，反而会连累到他。

玉麟像是也有些不解，我终归是走不了的，不仅因为自己是个驸马，更因为她是个公主。

碍着这两层身份，便不是能轻易说离开就离开的，可是兆廷分明可以趁着此次机会抽身而退，但他貌似并没这样打算。

“兆廷，你当真就不考虑考虑？”

“不必了，我想再等等，若有一日想要离开，我自会传书给你……”

这个酒楼，这个位置，还有这八仙醉，怕是我们最后一次痛饮了吧……

次日一早，我与她并肩站于城楼之上。

目送着朱常润和朱常瀛的队伍狂奔离去，目送着朱常杰独自一人扬鞭催马渐行渐远，目送着玉麟和文妍的马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大明宫中，宿愿积深，浮沉世间，无欲无求……但得一片安宁！”

听我发出这样的感叹，她不由得一如既往将我的胳膊挽住。

“纵然是自取灭亡，却还是一心扑火。人世无常，总是这样，欢乐趣、离别苦……”

欢乐趣、离别苦……

其实不仅是他们，这世间也有许多的人，即使经历再多磨难，也不忘追逐着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