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清明觞歌 - 海千帆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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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在“状元大会”进行的第二天,九转子和杏月儿从中午开始便在无锡城的各大宝号和当铺间游荡,这九转子身上似乎带着无尽的宝贝般,一会儿在当铺里当出一颗夜明珠,一会儿在珠宝商那里抵押一块顶级翡翠,待到傍晚时分时,九转子怀里已经揣了上百万两的银票,俨然一个超级富豪的派头。

杏月儿一边陪着九转子向崇安寺方向走,一边夸赞九转子道,“你老真不愧号称‘百宝先生’,一块石头顺手一拈便成一个金元宝了,我们修道之人拼命修炼,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财?看来我是跟错师父了,早知道你们龙虎山的道法有这种点石为金的法术,我就该到龙虎山去学艺了。”

百宝先生斜了她一眼道,“这种点石成金术虽然能发财,但打架就不行了,而你们终南山仙霞洞的打架本事是很出名的,向老弟的崂山派则以障眼法称绝,茅山派又以通灵术称著,我们玄门各派各有专长,不能以偏概全。”

杏月儿嘻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腰包里有了钱,谁还想再去打架呀!没钱才会打打杀杀哩。”

两人边说边笑地走到崇安楼前,远远地便看见“扬子三怪”耀武扬威地站在崇安楼的门边,九转子对杏月儿道,“这些武林人就交给我了,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计划来。”

杏月儿担忧道,“你一个人对付他们这些人真的能行吗?”

“打架当然不行了。”九转子笑道,“但我会‘地遁术’,逃命绝对不成问题。”

两人走近崇安楼,“扬子三怪”看见他们赶紧迎上前来,川东赌王舒光光双手抱胸警告他们道,“喂,相好的,这崇安楼里不欢迎你们,识相的快滚开。”

杏月儿不服地怒嗔道,“你凭什么赶我走,告诉你,如今我也是正经人家了,”她指着身旁的九转子道,“这是我家九爷,九爷可是湖州城里最大的湖笔商,江南学子们所用的毛笔,一大半是出自于我家九爷的‘莲花庄’所制。”

鄂州丐王怪目一翻,阴阳怪气道,“你以为嫁个正经商人就算改入正道了么?搞笑,你该听说‘一日为贼,终身是贼’这个道理。哼,狗改不了吃屎!”

杏月儿柳眉倒竖便待发作,一旁的九转子劝她道,“别人不让你进你便别进去了,谁让你以前不把持住自己贪婪的本性,被他们握着把柄了呢。反正我到二楼去看看那些文房四宝的藏品,用不了多少时间,你在下面稍待片刻就是。”

杏月儿见他面现不愉,口气里颇多怨气,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九爷你别听这三个看门狗瞎说,这三人曾在岳阳楼里被我赢得脱光裤子,心下怨恨,所以存心在这里找茬哩。”

川东赌王舒光光听得她在揭露自己这一生里最黑暗的那一个时刻,大为愤懑,顿时手指着杏月儿的鼻子吼道,“你别以为得了一次便宜就要损我一世,告诉你,那次大爷我隔夜里不当心碰了女人,两手正晦气,被你捡了个现成便宜。”

杏月儿嗤道,“输了就是输了,谁管你隔夜里是摸的是哪家老太太。”

“你、你、你……”川东赌王面红耳赤地哆嗦了老半天,最后邀战道,“光嘴皮子上狠算什么好汉,有本事再跟老子赌上一回,这次不教你剥光了,老子就学王八绕无锡城倒爬一圈。”

杏月儿毫不畏惧地应战道,“赌就赌,谁怕谁?上次让你光屁股,这次照样让你成王八。”

两人捋起袖子准备再干一场,一旁的鄂州丐王和彭泽鼓王兴冲冲地在一旁助威,这时九转子斜睨杏月儿一眼道,“你身上有多少资本跟他们三人赌啊?”

杏月儿“呀”了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对九转子干笑道,“出门时你说这次开销全部由你来嘛!所以我分文没带,可是这三个家伙也欺人太甚了,不给他们一点教训我咽不下这口气,九爷你是否先借给我千把两银子……”

九转子摇手道,“你我之间谈不上借不借的问题,只是这三人刚才奚落于你,连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既然银子在我身上,就由我来跟他们赌上几局,你站一旁看着,你说好么?”

“扬子三怪”心忖:敢情这个九爷也是个嗜赌之徒。

杏月儿虽然不乐意,可是自己身上没带银子,只好勉强地点点头,这川东赌王见状心头顿时大乐,伸手从衣裳里掏出一把骰子,九转子拦住他道,“慢来慢来,咱们总不至于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崇安楼前聚众邀赌吧,这太有损斯文了。不如咱们在左近找个房间痛痛快快地赌上一把。”

“扬子三怪”面面相觑,他们此刻正担任着崇安楼的警戒任务,怎可轻易离开?杏月儿见状对川东赌王嘲讽道,“真正要跟你赌你又怕了不是,你也就是嘴巴上硬一点,其他地方都是软蔫蔫的,压根儿硬不起来。”

川东赌王怒跳三丈道,“老子硬起来干你们十个都不成问题。好好好,这边上有一间休息室,咱们就到那里去搏上个三百回合,不让你哭爹叫娘老子就改跟你姓。”说完领先往崇安楼旁的一间小屋子走去。

丐王和鼓王互相看了一眼,丐王对鼓王道,“你陪老舒一起去,要他悠着点别太急了,他这家伙脾气燥,别着了那死丫头的道儿,我在这楼门前守着。”

鼓王犹豫地看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丐王笑道,“你放心,大白天的,再胆大的贼子也不敢造次。再说四下里还有‘武夷七剑’、‘太湖夜雨刀’、‘鄱阳三笛’等一干兄弟镇守着,楼里另有天下书院的四个术士,绝对不会出事的。”

鼓王这才跟在九转子和杏月儿身后走进那间小屋子。

小屋子是担任崇安楼外部警戒任务的白道武林群侠用来休息的地方,两扇窗子一扇门,屋子正中一张八仙桌,四下数条长凳,摆设极为简单,可是对于赌徒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四人围桌坐定,赌王舒光光拿出赌具来与九转子面对面地赌了起来,杏月儿和彭泽鼓王朱洞洞则在一旁观战。为防止被“状元大会”的组织方发现他们的渎职行为,他们小心地关上门窗。

这九转子确算一方富豪,身上银票一大叠,此人财大气粗,摇着一大把银票抢着要做庄家,川东赌王只要有得赌,才不在乎谁是庄家,两人换了个位置,吆五喝六地豪赌起来。

人们都说赌徒是没有时间观念的,这话一点不假,川东赌王和九转子打从屁股一沾上赌桌边后,就再也没有抬起过,窗外的天光由明亮变成黑暗,赌桌上挑灯大战,赌桌四周的人也由四个变成十几个,都是那些担任崇安楼警戒的白道武林人,他们籍着休息的借口跑到一旁观战,有的索性也加入进去。渐渐的,群雄发现九转子的手气特别差,差到赌十局,竟有九局半是输的,对于一个庄家来说,如此差的手气是绝对要命的,可是九转子始终沉住气坐稳椅子,怀里银票一张张地不断抽出来,又一张张地不断输给群雄。

打狗要趁落水时,看到一个庄家如此差的手气,大把大把的银票被参赌的闲家给得去,其它观战的白道武林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加入赌局趁火打劫,起先是那些已换班的白道武林人,接着,一些正当值的武林人也偷偷溜进小屋子加入赌局,到最后,崇安楼外就剩下一个最忠于职守的鄂州丐王鲁大脚在守着大门,鲁大脚心里那个难过啊!眼见得小屋里吆五喝六,武林群侠们个个赢得红光满面,腰鼓钵满的,而且据从小屋里传来的消息说,那个财大气粗的九爷已经输了数十万两银子了,还不打算收手,看来是准备倾家荡产翻赌本了,鲁大脚按捺不住了,心里不停地掂量着职守和银子哪个更重要,最后还是银子占了上风,他终于钻进小屋里,掏出口袋里的几两碎银扔上桌子加入了赌局。

九转子见守在崇安楼外的所有武林人已经全部挤进小屋里,暗中向杏月儿施了个眼色,杏月儿会意,借口要解手离开了赌桌,向小屋外走去,群雄此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九转子身上,没有任何人对杏月儿的离去起疑。

杏月儿依计走出小屋,反手关上屋门,在屋门上贴上一张黄色的咒符,接着她绕着小屋跑了一周,在四周墙上和窗户上贴上数张咒符,做完这个工作后,方才悄步潜向崇安楼。

此时天色已晚,明月当空,崇安楼的大门紧闭,楼内漆黑一片,围在崇安楼四周墙边的灌木丛中呈辐射状蔓延出无数的“半夜藤”藤枝,藤枝的头端如蛇般沿着崇安楼墙角和墙壁四下游走着,不当心稍一碰上,立刻会被缠上。负责崇安楼外围警戒工作的白道武林群侠事先已得到花间溪的知会,所以巡逻时都离开楼墙一段距离以避开这些“半夜藤”,如果想爬墙和翻窗进入崇安楼内部,则必须先越过这种“半夜藤”。

如果说武林群侠是崇安楼的第一道防线的话,那么这些“半夜藤”则是第二道防线。

杏月儿在崇安楼左近借着月光打量了大楼以及周围的环境好一会儿,这才向身后挥了挥手,一身夜行人打扮的向牛丕和田歌从暗中走了出来,田歌对杏月儿竖起大拇指道,“你现在已学得贼道的精髓了,那么多武林高手都被你关在一小屋里,我和向老弟都办不到这一点。”

杏月儿被他夸得格格大笑,向牛丕问她,“你这‘铜墙铁壁术’能坚持多久?”

“最多坚持两个时辰。”

向、田二人对视了一眼,两个时辰足矣,这两人是当今最顶尖的盗贼,虽然楼里还有书院四术士,但对付他们,以向、田二人的能为,绰绰有余。

向牛丕对九转子的印象颇好,他忧虑地望了小屋方向一眼道,“这么多武林高手被关在那里面,只怕会迁怒于九转子老前辈身上,不知他老人家到时能否及时脱身。”

“这你大可放心,他会地遁术,到时可以钻地而逃。”杏月儿说到这里紧张地环顾左右,两手抱紧肩膀打了个冷战道,“你们说怪不怪,此刻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暗处有人在监视咱们,在崂山脚下就有这种预感了,跑到无锡来以后仍旧无法把这感觉甩开。”

向牛丕看了眼田歌,赞同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每次我用心去探测这种感觉的源头时,却又毫无所获,所以我一直以为是我自己的错觉。若果真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此人的道行只怕深不可测了。”

杏月儿猜测道,“会不会是艾姑娘?”

“不会。”田歌肯定道,“我们离开崂山时我就一直在追踪艾姑娘,老实说我也有与你们同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绝不是艾姑娘身上发出的。”

“艾姑娘不会真的把长白老祖那老怪物请出来了吧。”杏月儿担忧道。

向牛丕和田歌也有同样的忧虑,如果是金国第一高手长白老祖,那他们此行危矣。向牛丕沉吟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们仍旧依计行事,走一步算一步,真要是那老怪,咱们就豁出性命与他斗上一斗。”

三人躲在暗处低声交谈了一下接下去的行动方案,首先登场的是杏月儿,她悄无声息地行到崇安楼前,把腰间的“银蛇带”解开迎风一展,“银蛇带”化作“霜川”和“电云”二妖蛇,巨蛇“霜川”扭摆着巨长的蛇躯游向崇安楼墙旁的灌木丛,所过之处地面、草坪和灌木上全部覆上一层白霜,灌木丛中的那些“半夜藤”属于南方丛林里的热带植物,怎经得起这种冰霜的袭击,一被白霜触及,马上被冻死,连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巨蛇“霜川”钻进楼旁灌木丛里逗留了一会儿,把灌木丛中的“半夜藤”给活活冻死一大片,忽然,空中发出几声扑翅的声音,杏月儿循着声音抬头望去,正见到楼顶屋脊上站着一只夜枭眨着一对发出炯炯黄光的眼睛瞪着自己,她冷笑一声,手指向夜枭指了一下,飞在空中的飞蛇“电云”倏然向夜枭打出一道闪电,夜枭躲闪不及,顿时被闪电劈得浑身冒烟,沿着屋檐摔下楼,眼见是不能活了。

夜枭虽死,但它显然已把楼前发生的事情及时传给楼内的主人鹏万里了,接下来只见周围大树上飞出成百上千只伯劳鸟,铺天盖地地攻击向飞蛇“电云”和杏月儿,杏月儿娇叱一声,双手拈着咒符在头顶画出一个圆圈,就见一圈火焰圈冉冉地升起,火焰圈上的火苗越烧越烈,飞撞而来的伯劳鸟儿只要稍沾火苗,立时被烧成灰。以此同时,空中的飞蛇“电云”身周放出数十团银色的“静电球”,“静电球”飘护在“电云”蛇躯的周围,伯劳鸟一旦接近这些“静电球”,“静电球”会自动吸附上鸟的身体,把鸟活活电死。杏月儿操使火焰圈围护在自己身周挡住伯劳鸟的袭击,蓦闻身后一阵咆哮,肖白虎养的雪豹闪电般向她扑过来,此豹受过严格的训练,不惧围护在杏月儿身周的火焰,正当它准备对杏月儿发动猛烈的扑击时,倏然发现一条巨大的银蛇向自己卷来,银蛇周围寒雾逼人,冰霜冒延,雪豹大吃一惊,不得不放弃对杏月儿的攻击,改把对手定为巨蛇“霜川”……

刹那间,宁静的崇安楼前一片喧哗,空中千鸟盘旋,闪电飞射,地上怒豹银蛇绞缠在一起,火焰烈燃,人、妖、兽、鸟斗作一团,战况炽烈。正在小屋中的武林群雄听得崇安楼前的喧闹声,众人面面相觑,齐声惊呼:“不好,有人袭击崇安楼。”一众好汉纷纷掠向门口,哪知那扇看似破败的木门紧闭着,怎么拉也拉不开,有些人跑到窗前翼图翻窗而出,可惜这些窗户此刻也被死死关上了,群雄纷纷亮出自己的兵刃劈向门窗,没想到那些平日里脆弱不堪的木门纸窗此时变得比钢铁还要硬实,无论多么锋利的兵刃都无法斫开。众人骇然相顾,直到此时他们方才真正明白过来——他们已被人用法术给关在笼子里了。

此刻群雄方才想起,在他们这一屋子赌徒里面,应该还有一名擅长法术的杏月儿,众人环顾四周,这才发现那红衣美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群雄再把目光聚向与杏月儿一伙的那个九爷,却见站在赌桌边的九爷对他们嘻嘻笑道,“诸位好汉,今儿本老爷花上数十万两银子买你们看护的一件宝物,哈哈,物有所值啊,好汉们就在这个小屋里好生歇息片晌,闲着没事就数数你倒底赢了多少银子,本老爷就不赔诸位玩了,在此告辞,后会无期!”说完,身形扭了两扭,在群雄即将扑上他身体前,钻入地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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