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死亡和平鸽（五）

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董函抬起头，看见两只灰色的大鸟在铅灰色的云层中穿梭，朝村庄的位置飞来。

那不是鸟。

是两架战斗机。

引擎的轰鸣声低低吼着，震颤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它缓缓逼近，机身下，一箱箱物资被释放。

空中长起一朵朵蘑菇。

正方形的物资箱在空中翻滚，最终“砰”的一声落在了一片废墟之中，激起一阵尘土。

随后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人们将它打开。

紧接着，更多的物资箱如雨点般落下，有的落在残垣断壁间，有的则落在了难民们颤抖的双手旁。

这些箱子或许是食物、药品，亦或是衣物。

它们在落地时发出的声响，对于渴望援助的村民而言，无疑是天籁之音。

人们从地上爬起来，纷纷涌向这些物资箱。

有的老人蹒跚着步伐，小孩兴奋跳跃。

村庄重新焕发生机与活力。

他们用手扒开尘土，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他们行动迅速，并没有陷入混乱，即使他们饥肠辘辘。

他们以一种惊人的秩序和组织性来搬运这些物资。

年轻力壮的面孔自发地组成了搬运队伍。

他们迅速分散到各个物资箱旁，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确保里面的物品不会因粗暴的开启而受损。

毕竟这些物资可能是他们接下来数天甚至数周赖以生存的希望。

像是沉默的蚁群，他们将物资搬到安全的地盘，然后组织村民领取物资。

按人头分的，每人一份。

他们公平地分配着食物、药品和衣物。

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争抢或哄抢，大家都默默地遵守着这份难得的秩序和公平。

在这片曾经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飞机投下的物资不仅带来了物质上的援助，也撒下了希望的种子。

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总有光明在等待着。

董函的身影穿梭在领取物资的人群中间，行走在房屋巷道其间。

在这朦胧的烟雾之中若隐若现，仿佛幽灵一般在这片残酷的战场上飘忽游荡。

受伤的腿让他的动作缓慢，脸上的汗水一颗颗往下落。

他走不动了，于是远远坐在坍塌了一半的围墙后面，坐了下来。

他坐了许久，垂着头像是已经睡着了。

有人在触碰他。

董函抬起头，看见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表情脆弱，看着他的眼神带着丝丝的恐惧。

她皱着秀气的眉，她问：“叔叔你不舒服吗？吃点吧，吃点好吃的饼干。”

她像是流浪了许久的小猫，看见了同样脏兮兮的受着伤的大猫，于是大着胆子走了过来，用爪垫触碰着他。

董函看着她递给来的一小块压缩饼干，垂着眼取了过来。

董函张了张口，嗓子干得可怕，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于是嘶哑着从唇缝间挤出了两个字。

他说：“谢谢。”

小女孩也坐了下来，微微挨着董函的手臂。

她的眼睛是蓝色的，像是天空的颜色。

她盯着董函手上的一小块饼干，透着点渴望，但是她很快又看向董函，并小声催促道：“快吃吧，可香了。”

饼干是她一天的口粮，她大方地拿了出来，递给一个不说话的怪人。

董函将饼干再次掰开，分了一半给小女孩。

他的手没有洗，指缝间混着泥土和血迹，但是小女孩并没有嫌弃，她高兴地将那半块饼干咽下。

小女孩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话音软糯。

她问：“你是路过这里吗？”

董函回答：“是。”

她问：“你要去哪里呀？”

董函没有回答，他低头咬了一口压缩饼干。

苦难并没有让她变得像大人一样沉默寡言，她蓝色的眼睛像是在闪烁着微光，成为了灰色背景下唯一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