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支离破碎之城（三）

大拇指和食指能明显看出握羽毛笔握出的茧子。

不出意外，这是属于他的手。

或者说是董函的手的复制品。

因为董函依然拥有着他的手。

这的确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

董函把这只手放在一个杉木盒子里。

据说杉木制成的盒子防腐效果很好，至少吉普赛人是这么认为的。

这只盒子就是春天董函从他们那里买来的。

天已经很晚了，董函还要准备迎接从海港那边来的人。

董函把那只手先放在一边，开始准备写文件用的墨水。

等他忙完他的工作，拖着疲倦的身体和沉甸甸的钱包回到他的住所后，董函再次打开那个被他放置在一旁的木盒子，取出了他放置好后的那个手掌。

那只手逐渐失去了他那被浸泡过的样子，恢复了被海水改变的形状。

它变得柔软、干燥、柔顺和冰冷。

带有印记的戒指也不再晦暗，而是开始发亮。

独是一只手，是没有用处的。

要不是那天清晨董函无意间发现了那颗熟悉的头颅，或许那只手就被他遗忘在盒子里了。

那是距离他发现自己的手后不久的一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

雾气浓郁得仿佛能掐出水来，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临海的集市很热闹，摊贩和买客隔着朦胧的水雾讨价还价。

董函正急匆匆赶路，走过集市时，看见有一张大桌子上堆满了各种贝壳。

首先映入董函眼帘的是贻贝，然后是红红的螺旋形的贝壳，还有大个的鲍鱼，长满苔的牡蛎。

它们或安静地躺着，或相互叠合在一起，伸出柔软灵活的触足。

当然，最精彩的就是董函的头。

这的确是董函的头。

那颗头上依然留着他曾经亲手修剪过的短发，但此时却显得有些杂乱无章。

头发呈现出一种混合着银色和黑色的色泽，看起来像是经历了岁月洗礼后的斑驳痕迹。

他是难得的东方面孔，但是又夹杂着西方的骨相。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男人。

他的穿衣打扮与周围渔民格格不入，光着膀子，两臂和胸肌上纹着青色的刺身。

董函知道这个男人是他此时的目标，他今天出门是为了将他带进自己的店里。

那是之前就约定好了的客人，但是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需要买下那个头颅。

人群拥挤，像是挤在罐头里的沙丁鱼。

只需要避免与那个男人对视，他就有很大的可能不被认出来。

有所不同的。

他是被太阳晒得黑黑的，好像一个在太阳下面工作的老农民。

那个早晨，董函像往常一样行色匆匆地赶着路过集市，脚步匆忙得甚至来不及留意周围的景象。

在这个城市的市场上有许多奇怪的现象，帝国的法律允许渔民卖任何东西，只要是他们网上来的就行。

董函经常看见苍蝇轰轰的市场上有人卖人鱼。

人鱼微弱的扭曲，挣扎着，直到死。

董函买了两个银两。

买了那个头。

董函一边走开，鱼贩子一边莫名其妙的向董函打着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