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支离破碎之城（十六）

吉普赛人的肩头上栖着一只羽毛灰白相间的猫头鹰，爪子上缠着一圈银色的链子，链子上坠着一张小小的纸牌。

每当翅膀轻颤，那张纸牌就跟着微微晃动。

“年轻人。”

沙哑的嗓音像是透过老旧的陶罐传来，带着混响，像是引诱堕落的恶魔的低语。

董函看着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甚至并不害怕这个古怪的吉普赛人会对他实施诅咒。

毕竟在蒙纳特人的眼中，这些习惯于将自己蒙在黑布中，纹着古怪图腾的吉普赛人并不友好，在他们身上延伸的各类流言络绎不绝，有些老人甚至将他们称作“恶魔在人间的使者”。

老吉普赛巫师向他走了过来，他只露出来一只眼珠，那个眼珠极其混沌，就连眼白的部分都纹上了刺青——这让他看起来更加可怕。

他的步伐沉重，似乎背着个什么东西。

所以当他掀开斗篷，露出身后背着的巨型防腐木盒时，董函并没有露出表示好奇的神情。

吉普赛人紧紧盯着他，他再次开口：“这是你所需要的……”

他说：“完美的……神的造物……”

年老的巫师行动并不像他的年纪那般僵硬，甚至可以称得上灵活。

他将背带解下，放下木盒。

落地的同时，董函看见那个黑色的木盒表面的蔓藤雕刻突然渗出暗红汁液，在凹凸的缝隙间蜿蜒成血管状的纹路。

吉普赛人：“这是为您量身打造的容器。”

老人枯瘦的手指划过木盒凸起的瘤节，渗出的汁液沾染在在粗糙的指腹上。

吉普赛人在极力推销着他的商品，似乎带着极大的热情。

他说：“这个木盒，能接住那些即将消散的碎片。”

董函的视线从老人脸上转移到那个怪异的木盒上。

董函拒绝道：“我认为我并不需要它。”

董函后退一步，他的腰间撞到了身后放置的神龛，撞倒了插在上面的香炉，香灰簌簌落在木盒表面。

他注意到老人耳垂上悬着的银环，内侧刻满了与木盒表面相同的神秘纹路。

老人突然仰头大笑，乌鸦般的喉咙里滚出尖锐的哨音，惊得猫头鹰振翅掠过董函发梢。

木盒表面的蔓藤纹路开始剧烈扭动，渗出的汁液落在了地上。

“碎片会拼凑出你遗忘的真相。”

木盒底部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董函感觉有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他盯着链子上坠着的那张纸牌。

恍惚看见火光冲天的战场，无数长着相同面孔的人在血色月光下厮杀。

董函决定购买他的货物，他想弄清楚他的动机。

这可能隐藏着巨大的秘密。

也可能只是为了让他购买他的货物而故意捏造的把戏。

董函放松了脊背，卸下肩膀，手向后撑着桌面。

他扬起下巴，拿出一副谈判的架势。

董函问他：“你想要什么？”

老人伸出手，指向董函的鼻尖。

董函没有动作，那双枯槁的手就悬在他眼前。

泛黄的指甲足有三寸长，指腹处结着暗褐色的痂，指甲缝里簌簌掉落黑色碎屑。

他说：“我要你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