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转变

芳菲听了这话冷笑道：“心高的又岂止舅舅和玉楼姐呢！咱们家也有人心高的很呢，做梦都想钓个状元郎呢！”清欢知道她是讽刺自己，也冷笑道：“心高又怎样！我觉得舅舅和玉楼姐当初选张举人没做错。好歹人家是正经举人，就算他家里穷些，等他考上了进士，还不是一样当官出人头地么！”她娘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你以为是个举人就能考中进士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世上考了一辈子也考不中进士的举人多了去了！再说，你家里若是没有钱没有人脉，便是考中了进士，也得不上那有油水的官，不过当一辈子的穷官罢了！”

清欢不服气，还要再说，长弓见了怕她们母女俩又打起嘴官司来，忙打岔道：“那玉楼表姐是因为见张举人家里穷，所以又跑回舅舅家的么？”他娘听了冷笑道：“哪有那么好的事，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是原配正室也不能随便跑回娘家的，何况是给人家做妾！做了人家的妾就等于卖给人家了，好坏都是人家的人了，日子再苦也只能自己慢慢熬罢了！”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继续道：“唉，玉姐儿在张家的日子说来也真是太苦了！那张家和张举人一样，就是个驴粪蛋表面光，看着挺体面，内里穷的很。一家子祖孙四代十几房的人都住在一个宅子里，家里佣人不过几个，哪里顾得过来，他家的活计都是家中的女人们来做，连正室夫人都要上灶做饭，何况玉姐儿这样买回来的小妾！玉姐儿在他家从早干活到晚上，熄了灯还要借着月光做针线，吃饭只能在厨下吃剩的，夜里没自己的屋子住，要抱着铺盖睡在外间屋的地下。就这样还被那张举人的正室看不惯，说她是出身下贱，配不上他们书香门第，整日让她在身边立规矩。玉姐儿本来刚进门时怀过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干完活后又要立规矩，生生把孩子累掉了！”

她这样一说，大家听了都是又吃惊又气愤，清欢生气道：“那个张举人呢？不是说他当初对玉楼姐是一见钟情么？玉楼姐被人这样欺负他难道不管？”她娘冷笑道：“那张举人也是个怂货，之前在外面装的一片情深似的，真回了老家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他那正室说什么就是什么，玉姐儿的孩子没了，哭了两下还被他骂晦气！”她顿了顿继续道：“去年的时候，那张举人的祖父死了，家里分了家，分到他手上的钱连过日子都困难了，他那正室就打起了玉姐儿的主意，两口子商量着要把玉姐卖了换几两银子。还好有个跟玉姐儿交好的人提前把这事告诉了她，玉姐儿求人到你舅舅那里送了信儿，家里人出了不少银子，才又将她从张家赎了出来！可怜玉姐儿当年多漂亮的模样，在张家这几年，被折磨的生生老了十岁！”

她这一番话说得大家心里唏嘘不已，尤其清欢，简直可算是心内震荡了。她以前学戏学曲时听了太多才子佳人的风月故事，一心向往能像故事里的风尘闺秀一般，遇到一位世家公子、清俊书生，对她一见钟情，娶她回家，红袖添香、恩爱相随。等公子书生科举高中，金榜题名，她也能沾光成为官家夫人，衣锦还乡，光耀门庭，从此成就一段富贵美满的传奇佳话。当初她听说表姐玉楼被一位年轻的举人看中，愿意娶她回家做妾，她确实像芳菲说的一样，羡慕嫉妒的两眼发红，只觉得表姐的婚事就是她心中设想的美好姻缘的翻版。她自认容貌绝不输于表姐，两人出身也是相同，既然表姐能找到一个世家才子，凭什么她就不能呢！

因此她看不起江湖糙汉冯五爷，对外戚新贵周二爷也不是很瞧得上眼，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梦想着像表姐那样，嫁一个世家才子，做一回话本里的传奇女子。直到今天，从她娘的口中得知了表姐那话本里的金玉良缘竟原来有这样一个不堪入目的结局！她心里的那个梦就这样被现实无情的戳破了，而梦的破灭也让她感到既恐慌又有些无所适从。她以后该如何打算呢？是继续祁盼着那个梦想中的良人出现？还是该像芸惜上次说的那样，趁着年轻漂亮，抓紧周二爷这条藤，顺藤而上进周府去做小妾，给自己找个可靠的归宿？

她心乱如麻，想起刚才听长笙他们说起周二爷是何等的权势威风，再想他本人又是年轻英俊，富贵多金，除了不是读书人出身这一点，其它地方其实远远超过自己心中的那个幻想出来的书生公子形象。她越想越觉得后悔，早知道是如此，上次周二爷提出来要纳她做妾时她就该痛快答应了才是！真真是一叶障目，犯了傻了！如今已经错失了良机，再想让周二爷旧话重提恐怕也不太容易了！而且周二爷这人也是个有脾气的主儿，上次她不过是没有接他的话茬儿，还并未有半分言语上的冒犯，他就已经不自在起来，竟晾了她那么多天不理，虽然后来又被她哄得扭转过来，但也算是给了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不过她自信只要她使出些手段来，让二爷重提旧事应该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只是事情隔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他府里是不是已经给他订下了合适的人选？若是没订下来，那便一切好说了，之前二爷也曾有过话的，她再多下一些功夫哄哄，做成这事也不算难。可是若是已经订下了，那可就麻烦了，毕竟她出身贱籍，一般富贵豪门大多觉得娶个出身清白的女子做妾，比她们这种私娼出身的要更体面一些。就算她再美貌无双，这卑贱的出身也都是她永远避不过的一道硬伤。

她心里烦得要命，想着要打听二爷府里的事情，最好的人选还是庆保。她把长弓叫到一边儿，跟他商量这几日最好能请了庆保到家来吃个酒，毕竟上次周二爷喝醉了酒，是庆保把二爷引到花枝胡同的。为了这个，他们也该多谢谢庆保才是。长弓听了她的话深以为然，答应明儿就亲自去庆保家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