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刘飞龙
乌石镇镇东的一处因全是宽大青石板铺就，故得名石板街的宽阔街道上。
“老头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抱着一具枯瘦的尸体放声大哭，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老人呼吸早已停止，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一只布满茧子的手掌却死死地撑着石板地面，似是仍想再站起来，再守护自己的老伴一回。
老人胸前骨骼坍陷进去，骨刺倒插而出，红肉翻卷，令人触目惊心。其全身不断渗出鲜血，汨汨而流，染红了地面，染红了老妪的衣衫与白发。
老人的头颅歪垂，被老妪紧紧地搂在了并不宽阔的怀中。
“老头子……你怎么能先我而去……你怎么能先我而去，你不要我了吗？刘安邦，你起来……你起来回答我啊！”老妪泪如雨下，哭声悲恸，让四周围观之人纷纷动容。
许多人更是忍不住哽咽出声。
但却没有人胆敢上前相助。
哪怕只是半步。
因为那里站着乌石镇最大的势力，刘家的三少爷。
刘翰。
他们没人招惹得起。
老妪用手摩挲着怀中老人枯瘦的面容，浑浊的双目中不断有泪水淌落，却话音温柔：“昔年你追求我时，最爱卖弄你那肚里为数不多的墨汁，呵，你刘安邦不过就上过几个月的私塾，便流落这乱世之中了。说到底，你也只能勉强算半个读书人罢了。当年追到我时，你可是狠狠地臭屁了一阵，以为我是被你的才华所打动，老头子，你还真是天真呢…你那用戚老头的话说是狗屁不通的诗词又如何入得了我周秀娥的眼？我之所以对你倾心，是喜欢你那不为我家世背景的耿直，喜欢你那对我一心一意的执着，喜欢你为了讨我欢心甘愿夜夜挑灯搜肠刮肚写诗词的赤诚……那些可笑的诗词我都记得呢，真是狗屁不通，唯独那句‘若问此情深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真是惊到我了。
“嗟余只影系人间，如何同生不同死？同死焉能两相见，一双白骨荒山里……嘿，老头子，你还记得么？”
老妪目光恍惚，似是重回了那记忆中初见的那年，人生若只如初见，她的话音越发轻柔：“老头子，你回答我啊……老头子你怎么忍心丢下我！”
“刘安邦，你醒醒啊……你不要死……我不许你死，你不要离开我……”老妪眼泪不断滚落，哭到嘶哑，轻轻地摇着怀中那个相亲相爱相依为命了大半辈子的男人的头颅，近乎乞求般喃喃。
“疯婆子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晦气！一个没用的废老头也想多管我们刘少爷的闲事，他不死谁死！”刘翰身后传来几声嗤笑，几个仆从毫不掩饰蔑视之色，幸灾乐祸。
“活到你们这个年纪，不死也没用了，活着简直是脏了我们乌石镇的风貌。”
“而且居然敢和陆嘉一那个小杂碎那么亲近，哼，少爷放话了，要让陆嘉一也尝尝失去的味道……”
“真是聒噪，要不咱们好心点，送你们两个老不死地下相聚？”
几个恶仆都是刚及弱冠的样子，皆恶狠狠地出言讽刺。
人群中终于有人看不过眼，叹息声中有一中年男子跨出了人群，怒视着刘翰等人，道：“人都死了，你们还是口中留点德吧……”
“你算哪根葱？敢管我们刘家的闲事？”
“强出头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枪打出头鸟，别自讨苦吃！”
“你在找死么？”
就在几名恶仆恶语相向之际，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戏，目中满是病态快意的刘翰双目蓦然一冷。
随后竟是猛然掠到了中年男子的身前左手揪起衣领，右手抡起巴掌朝着脸庞狠狠地抽了下去。
“真是无法无天了啊！”众人震惊。
有着武道大师修为的刘翰这一巴掌若是拍实，说不得又是一出人间惨剧。
正在众人迫于刘家的淫威敢怒却不敢言，只得叹息之时。
“轰隆！”
一股极其霸道的能量波动猛地自远处翻滚席卷而来，内家气势直攀高楼，宛若九天雷霆般，轰然而至，炸响在每个人的耳中。
振聋发聩。
刘翰脸色一变，抡掌不得不生生顿在虚空，而后竟是不管不顾地翻身倒掠了数丈之远，狼狈无比。
“陆嘉一，你总算来了，也不枉我以身犯险做下此局，今日你必死无疑！放心，你的头颅我会善待的，等我拿你的头颅换了开脉丹，成就宗师之时，我会将你看重的那些人杀得干干净净去陪你的，你放心，九幽地下你不会孤单……”刘翰目中掠过浓郁的怨毒之色，双眼却不是看向那气机席卷而来的方向，而是看着东南角一处空无一人的屋顶，嘴角缓缓拉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那群恶仆中，有着一名原本一直闭目养神双鬓斑白的老者陡然睁开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远方。
那里。
有着一股连他都感觉到颤抖的气势。
而且。
最令他心中翻腾的，是这股气机，恐怕是浸淫宗师境界已久，不然不会有这等惊人声势。
双鬓斑白的刘家客卿佝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甚至连声音，都在震颤。
“这……这是何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满脸错愕，那侥幸逃过一劫的中年男子更是如释重负一般颓然瘫软在地，眸中有着浓浓的后怕。
先前他之所以出声，并不是强出头，而是因为今日这出惨剧是由他而起，准确来说是他的女儿所引起。
那个没人知其姓名只知道叫做刘伯的老人，因为见不得刘翰欺男霸女，出声呵斥，却落得个身死的悲惨下场。
中年男子望着远处紧紧抱着自家老头泣不成声的老妪，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
但是他也不得不好奇先前那股骇人的能量波动，居然能让武道修为出神入化的武道大师狼狈退却，甚至连那名白发客卿都为之惊讶，这该是何等的境界？
难道是武道宗师？
有此疑问的，不仅仅是中年男子，甚至围观的所有人，尽是震骇莫名。
气势磅礴，如虹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