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响当当的人物
23.响当当的人物
临近奶奶家的路况泥泞，并不如途经时笔直的柏油路，他们来之前，周镇下了场小雨，但好在路面于夏日阳光的暴晒下，倒是没有太多深浅不一的坑坑洼洼，仅有少许浮浅于表面的混泥水。
姜逢在车上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直到看见外头有些痴呆的年轻男子与陈子承互相勾搭着肩膀，彼此满脸笑意地交谈，没有任何异样，她的情绪才有所平息。
在好奇心驱动，她还是下了车，打算一探究竟。
率先留意到姜逢的举动，还未等她开口询问，陈子承便率先朝着眼前这名被他唤作陈响响的男子介绍起她来：“响响，这是我女朋友姜逢，我今天带她回来瞧奶奶”
姜逢礼貌地朝对方点了点头，始终面带笑意，投向陈子承的目光里透露着一抹好奇和求知的欲望，期待他能同自己介绍起眼前这位陌生男子。
“这是陈响响，小时候我们一起玩到大，后来我们都出去了，他成了守村人”，当着年轻男子的面，陈子承并未为姜逢多做介绍和解释，只是继续揽着他的肩膀，同他问候：“响响，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待家里玩，跑外头来了？”
“车，是子承的车！是子承的车车！”，陈响响说话不利索，他开始激动了起来，伸手指向不远处一栋2层楼的民房，冲着他们两，嘴巴来回张阖地试图解释清楚：“我，在那边，看到了子承的车车！”
直到耳边响起这断断续续的话语声，姜逢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他来：枯瘦的男子身上套了件过于宽松的深蓝色t恤，胸前宽大到可以藏进一小袋大米，他的裤子左右长短不一，左腿长了一大截，裤脚堆在鞋面上，而右脚却又折叠般往上延伸圈紧、卡在膝盖处。
尽管整体视觉上他穿着滑稽，但浑身上下都不见寻常玩耍的污渍，显然有人每天都在为他精心打理。
陈子承瞧见姜逢不动声色的脸上流露着几分诧异，便继续帮忙补充：“那是他家，他意思是在自家楼房里，透过窗户，远远地便认出我的车了”
“你很经常回来吗？”，他们刚交往不久，在姜逢的印象里，似乎没有陈子承频繁回周镇的记忆。
“偶尔，前一年店里生意惨淡，每个月都会回来一两趟，陪我奶奶住上几天，最近半年店内生意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回这里的次数也就少了许多”，陈子承解释着，轻轻地牵了牵姜逢的手，又放开。
“响响上车吧？我顺路送你回去”，陈子承走到车旁，一眨眼的功夫，便帮他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他坐进去。
陈响响依旧傻笑着，言语中没有了刚才的激动，只是黝黑的脸上，眼眸清澈，雀跃间动作利索了许多，他一蹬脚地坐进了后驾：“上车，子承的车车，回家喽”
谈话间，陈子承朝姜逢投去了一记眼神，姜逢便心领神会，直接麻溜地返回了副驾，多了个人，也不影响他们在这五分钟的路程内，谈笑风生。
到奶奶家时，原先车内的陈响响已经被送回了家，独留陈子承和姜逢两人前后走着，陈子承一手提着姜逢临时买的糕点和水果，另一手牵着她，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大的鼓舞和慰藉。
“奶奶，奶奶？在家吗？”
他们刚进入一栋民房的院子，陈子承响亮清脆的声音便在院里响了起来，他游走在厨房和客厅，四下寻找着陈奶奶的踪影。
姜逢则是乖巧地站在客厅等候，她的心里并没有表面这般淡定，还略带紧张，不敢随意跟着陈子承走动。
“该不会出去打牌了吧？”，陈子承围着一楼转了一圈，才返回客厅，小声同姜逢嘀咕。
“是子承回来了吗？”，估摸过了五分钟，午后空荡的民房里，总算有了低声蔼蔼的回音，老人家的音色不如年轻人清脆动听，带着午休后的睡意朦胧，口吻中多了分粗粝和低沉，但面孔不失和蔼。
只见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家，从墙壁陈旧的二楼步履蹒跚地走下来，她的双眼在看见陈子承身旁的年轻女子时，混沌的眼里顿闪光亮。
“奶奶，你今天怎么突然上楼去睡了，多不安全”，陈子承见状，赶紧上去搀扶。
“我这不是刚好闲着无事，给你打扫下屋子，二楼风大凉快，我躺在客厅沙发上歇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陈奶奶顾不及多说，一边伸手缠握住陈子承的右手，用另一边手指轻晃了两下，指了指姜逢，有些兴奋地来回打量，问道：“这位姑娘是谁啊？长这么水灵，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是个读书人吧？”
“奶奶，真是好眼色，她是我以前在周镇的同学，现在是我女朋友”，陈子承笑着将老人家搀扶至客厅的木质沙发椅上，同她介绍起了姜逢：“她叫姜逢”
“你女朋友啊？没骗我吧？这么漂亮的姑娘，要给你当媳妇？”，陈奶奶轻微耳背，说话大声了点，开始打趣起他们来，姜逢还未开口吱声，便率先被逗得有些羞涩。
“我骗你做什么，是吧？孙媳妇”，陈子承也顺着老人家，带着调侃，不动声色地给姜逢挪了把椅子，奶孙两人联手像是唱双簧。
玩笑间，反倒没有了先前的拘谨，姜逢主动打起了招呼：“奶奶，您好，我叫姜逢，这次陪子承回来看望您”
“哟，名字也好听，你坐过来点，我得好好瞧瞧”，陈奶奶示意姜逢坐到自己身侧，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来回轻柔地抚摸着，连连叹了几句“好好好……”
话题末了，她说：“这还是子承头一回带姑娘回来，奶奶高兴，晚上奶奶杀鸡，你们留着吃晚饭，赶明儿再回去t”
陈子承安静地观察了姜逢的表情，见她一脸欢喜，没有拒绝的神色，悬着的心才轻松了许多，替她答应了下来：“姜逢，我说得没错吧，奶奶很喜欢你，蹭你的光，我终于有机会吃上奶奶煲的鸡汤了”
“你别听他瞎说，奶奶可不是那种小气的长辈，那些母鸡之前都留着下蛋，有好几只呢”，陈奶奶倒是不吝啬，转眼间白了一眼陈子承，教训他：“别把我孙媳妇给吓跑了”
陈子承笑得更欢了些。
望着眼前自在、坦然，并且举止投足间尽显喜悦的男子，姜逢的心软了几分。
她见过他为了生计奔波，见过他愁眉不展地抽烟，也见过他冷漠地拒绝客人的合照要求。创业的艰辛、亲情的过早疏离，让沉默不语成为了他情绪的“家常便饭”，但在周镇，他过得尽情释然。
她想，也许这才是那个曾经人前光风霁月的陈子承想要的、留有的纯情。
饭后，已是黄昏过渡至夜晚之际，陈子承打算带着姜逢在镇上四处逛逛，她还没来过周镇，不知这里也有风光。
陈家在镇上的末端居民地，夜里只有淡淡清风作陪，不似前头镇中心那般人流走动，热闹非凡。
姜逢被他牵着手，两人慢悠悠地从镇尾走到镇头，从荒芜冷淡之地，走到热闹的街区。
期间，姜逢想起下午的见闻，便好奇地开口问他：“那个陈响响，是守村人？我瞧他的言行举止似乎与咱们不太一样？”
“嗯，我们一起玩到大的，8岁前他还是个正常发育的小孩，后来有一回在池塘玩溺水，救上来后，脑部缺氧，就成了这样。这些年他爸妈一直照顾着他，一家人开了个陶瓷小作坊，接些零散的单子，又靠低保过日子，这才生活得勉勉强强”，见姜逢问得隐晦，陈子承来回摩挲了两下姜逢的手心手背，轻声地聊着，言语中尽显惋惜。
“但我瞧他精神状态不错，还记得你，跟你在一起，也很融洽”，姜逢突发奇想，继续问：“陈响响，是哪个响字？”
“响当当的响，当年他爸妈也是对他给予了厚望”，陈子承停顿了会儿，声音低沉地说：“只是没想到，后来他确实成了镇上响当当的人物，只不过不如他们当初期盼的那样，不是件好事”
听完以后，姜逢也觉得有些遗憾，她看透了陈子承此时谈及这件事的惋惜与低落，便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脱开他牵着的手，小跑到街道旁，一个卖陶瓷文创品的摊前，随手拿了个轻巧的陶瓷品，佯装雀跃地同陈子承说：“你瞧，这玩意儿做得可真精致”
“这个设计的是桃花猫瓷器，这边还有发财猫、镜盒、首饰盒，都是陶瓷做的，姐姐，买一个回去吧？”，摊主是个年轻女孩，瞧见有顾客，满心欢喜，尽力地推销着自己手头的陶瓷制品。
被姜逢的言语所吸引，陈子承大步走到她身旁，也来回仔细打量着这由一块长方形桌子构造而成的临时摊铺，随手取了几件陶瓷观摩了起来：“这些都是你做的？”
“也不是，从镇上那些小作坊那里淘来的，但做工还是很有保证的”，年轻女孩急忙解释。
她还是个学生，夜里出来摆摊赚点零花钱，瞧见陈子承两人他们俊男美女，一副城里人的面孔，便以为他们是游客，会买点纪念品回去，“一杯奶茶的价钱，就能买到这么可爱的小猫咪陶瓷，很划算的，姐姐”
“一件多少？”，姜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