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时间煮雨
11.时间煮雨
清风明月的夜里，马路上依稀传来行车的声音，楼下的咖啡馆早已打烊，姜逢闲得无聊，便在房中收拾书柜。
她在校读书时间相对来说较长，狭小的双开门书柜里塞满了琳琅满目的教科书，承载了她从小学到博士的学生记忆。
有些书籍由于存放时间过长，被随意压在箱底边缘，没有特意维护，在经历了这些年夏季偶发的回南天后，早已发霉腐蚀，姜逢正一本本地从里头掏出，准备清理掉“过期”的课本，为将来新买的书籍预留空间。
就在此时，她的视线被突然掉落在地的一本中学数学教科书所吸引，课本里似乎夹杂了其余物件，从里头扬扬洒洒地露出了边缘一角。
见状，姜逢停止了手头的动作，一股脑坐在房内洁净的木制地板上，伸手抓来数学课本，缓缓打开，将边缘一角从里头抽了出来。
那是2张独属于高中时期的合照。
每一张似乎都和陈子承有关。
高一那年，姜逢以全校前三的成绩考进了辉南中学实验班，班里的同学大多数从小家境优渥，都有傍身的特长，而她只会埋头读书，平时话不多，反倒显得格外异类。
有天轮到她值日，刚收拾好班级卫生，准备锁好门窗离开，却被落了办公包在教室的班主任意外返回打断。
“姜逢同学，今天你值日？”，班主任浅笑着，倒也没有平日课堂上那般严肃。
“对，老师，你是回来拿办公包吗？我以为你刻意放在教室，准备明天用的，我就给你放讲台下面了”，姜逢认真地回答。
她生怕地上的尘土会弄脏包包，还特意拿了把凳子塞进讲台底下，将包搁置在上面。
“你这小姑娘，做事还挺周到的”，班主任取了包，正准备外赶，他迈出教室，却又退了两t步回来，“我记得你家是开文具店的吧？我刚好顺路，送你一段吧”。
“老师，不用了”，姜逢脱口而出地拒绝。
“外头看起来要下大雨，刚好我也有事要和你聊聊，走吧”，班主任似乎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姜逢擡头望向窗外，不知何时，天空已经乌云密布，想到自己确实忘了带伞，便乖巧地顺从。
回家的车上，班主任看着副驾驶一言不发的姜逢，主动攀谈起来：“姜逢，你平时有什么爱好或特长吗？”
“没有，平时都比较宅”，姜逢回话。
“我瞧你平日里都不爱和同学走动，只会埋头苦读，下学期开始，我们教学可能会采取团队作业的形式进行，老师建议你多与同学互动，不然你这么好的成绩，个人升学档案上面平时表现和作业没能评优的话，会很可惜”，班主任语重心长地提着建议，确是真诚。
“但我好像什么都不太会”，姜逢反思着，有些懊恼。
“不一定精通才能参加，最近咱们学校有个期末晚会，到时候年段每个班级都要求至少有2个表演节目，刚好音乐老师想排一个年段的话剧，正缺人，你要是有兴趣，明天给我答复，我可以帮你问问”，班主任赶在姜逢下车前，语气连贯地嘱咐着，生怕她没往心里去。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得了班主任的福，她没淋湿。
回家后，她刚吃完晚饭，洗完热水澡，便回了房间伏案在书桌上学习，期间手机嘟嘟响了两下，那是好友林安冉发来的短信。
“姐妹，年段晚会我打算编排爵士舞，你要不要来看？”，林安冉正神采奕奕地趴在床上给她发消息。
他们从小在南镇一起长大，从小升初，都是同班同学，直到高中才因为成绩分开，尽管还在同所学校，但林安冉去了艺术特长班，她走了普通高考的路线。
“我考虑下吧”，少女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几秒，姜逢犹豫后，还是打了一串文字：“你有听说咱们年段音乐老师要组话剧吗？班主任提议让我参加”
“我劝你别，谁不知道你们班主任在追我们音乐老师，估计是凑不到人数，需要你去当绿叶”，林安冉一针见血地告诉了她真相。
“这样啊…，那我明天还是拒绝吧”，姜逢兴致恹恹地丢下手机，她没怀疑过班主任的诚意，但也没奢望太多。
翌日，姜逢作为数学课代表，正收了随堂测试，去往教师办公室交作业，顺便准备答复关于班主任昨日的提议。
他们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兼任的，此时人去了卫生间，不在工位上，姜逢只好站在一旁等。
空闲之际，她被办公室内的一段师生对话所吸引，惹得她轻擡眼眸，想要细听。
“子承，你待会回班级帮忙通知下同学们，就说话剧排练从下周正式开始，以后每天傍晚7点集合，排练2小时”，音乐老师柔声细语地吩咐着。
彼时，面容俊俏、双眼清亮有神的陈子承正站在音乐老师身旁，认真地同她确认：“老师，那剧本是不是需要提前复印、发给大家？”
陈子承因外形出众，早就被指定了担任《简爱》的男主罗切斯特，女主简则是由他们班级一位同样相貌出众的文艺委员担任。
“嗯，那这件事老师就交给你负责了，男主角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音乐老师的话轻轻地，却分毫不差地落入姜逢耳中。
五分钟过后，班主任回来了，他见班级测试卷早已安放好在桌面一角，而姜逢正杵在自己办公桌前一动不动地发呆，便开口打断她的思绪：“姜同学，你还有事情吗？”
“老师，您昨天说的话剧，我决定参加”，姜逢红透了双耳，在她说这话时，陈子承早已消失不见了。
面对姜逢的识趣，班主任满意地应允了下来：“好，那我回头帮你跟音乐老师打个招呼”
后来她确实有幸参与了话剧的表演，但演的是个道具般的路人甲，也就是林安冉口中名副其实的“绿叶”。
表演落幕时，音乐老师组织大家参与了集体合照，陈子承站在中间，姜逢则毫无存在感地处于相片的边缘一角。
她的记忆总是被这些零散碎片充斥着，若不是相片，她都快忘了他们之间的联系总是不断地产生交织、断联、而后重逢，轮番上演。
甚至在某些时刻，譬如此时，她会联想到黄锦树的《雨》，那里面用“
你还不懂时间的微妙。它不是只会流逝，还会回卷，像涨潮时的浪
”来描写潮湿的时间，语句切切，如同她梦里反复席卷而来的少年。
不过很可惜，陈子承依旧对她没有太多印象。
但姜逢享受这段安静的青春。
她浅笑中将手头高三年段的毕业大合照与话剧集体照重叠，共同夹在陈旧的日记本中，锁进了书柜。
第二天，姜逢起了个大早出门，准备去吃早餐。
她回家这么多天了，一直嘴馋西街刘阿婆的面线糊，可惜他们店铺生意红火，只做限量早餐且不做外送，她虽然嘴馋，可连续多天思虑过重，都无法起早，只好作罢。
姜逢刚收拾整齐，拐进另一条道的街角，便碰上了同样嘴馋赶早的陈子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