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雨里雾里
“正是,此太子祖庙,百余年前,也只是个坟冢。”
那老翁缓缓说道。
千百年前,此处还是一片荒山。后殷夫人携幺子棺椁尸骸至此为其安身,建行宫、塑金身,供奉香火,乃三太子魂魄显圣之地,四方民众皆来进香,有千请千灵之美称。
她见那老翁抬眸凝视着殿内处处,叹息道。
“我老汉小时候便听我爷爷常常提起,那时太子行宫之辉煌不是今夕所能相比,可惜李天王一把火不光烧了行宫,毁了金身,如今这塑像,也是先祖凭着原先金身相貌,后附三太子三头六臂显圣之态另塑于此。”
青鲤听了心中寒意不减,看着这偌大庙宇,顿感可惜。
“那原先肉身呢?”
那老翁听闻,指了指地下。
“具先辈所说,那时的火势虽大,但好在尸骨埋得深,并未波及,还在这座山里呢。”他又说:“可惜只有殷氏夫人自个才知道将其埋在哪个角落,究竟多深。我族只是报恩守护寺庙,并未多问。”
原来如此。
那老翁看这小姑娘认真听着,顿时又生出些许怜惜之情,却见她刚好瞥向门框外,表情刹那间变得一惊。
“敢问老人家,此刻是几时了?”
老翁一听边看向门口铜壶水钟刻漏,算道:“莫约已申时七八刻。”
“天色已晚,我该告辞了。”
青鲤听罢吓一跳,对老翁又作一揖后匆匆忙忙地抓着行囊便要离开。
她腾云驾雾本事不行,此番灵儿正好要来此地买荷叶糕,她便顺着他驾的云来的。
大家都是鱼,灵儿腾云驾雾能力只能说是比她好上不少,却也只算得上马马虎虎,估计都恐高吧。
“你最好快些。”他还记得那少年皱紧眉头,不情愿地冲她抱怨道:“我没那好性子等你。”
青鲤边想着边急急忙忙下山,等到了约定处,却只见几个挖山笋的小姑娘站在那处,手上还捧着份荷叶包的糖糕,看着像灵儿买的那店的,便上去打听。
“敢问姑娘们可看到一这么高,莫约十三岁的男孩子?”
那些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急忙应声,双颊还带着几分羞涩:“看到啦,他托我们回话说他先走了,若是有人问起,便叫她自个回去。”
...果真不等她。
青鲤扶额无奈,却又没法发作,只能硬着头皮自己上了。
她只好叹着气找了个无人之处,凌空跃起,穿过层层云雾,看着脚底下城镇都只有芝麻大小,脑袋里一瞬空白。
她是不敢往下看了,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只知道往前飞。嗯...此处是翠屏山,反正往东南飞就对了。
普陀山那么高那么大,她总能注意到的。
她腾云了不出五刻,天色却骤然变了。先是一道冷光在云层深处一闪,接着雷声轰然炸开,震得她耳膜一颤,脚下的云雾也被搅得翻腾不休。她吓得刚想稳住身形,豆大的雨点便砸了下来,冰凉而急促,打在她的衣袖上,激起细小的水雾。
原来还能更惨,这个时候怎么偏偏下雨了?
雨越来越密,天地之间像被一层水幕隔开,远处的景物渐渐模糊。她眯起眼睛,隐约瞥见一座高山的轮廓,半隐在云烟雨幕之中,像是海天之间的一抹苍影。
本忧心忡忡的小姑娘这才心头一喜,虽然忽然下雨,可总算是看到普陀山了。
她鼓起勇气略一调整方向,朝那座山落去。可随着距离拉近,她却眯着眼,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总觉着普陀山有点变样。
这山体太陡峭了,像是笔直从云海中拔起,嶙峋的山壁湿漉漉的,被雨水冲刷得漆黑发亮。山顶的形状也奇怪,不似普陀山那样圆润祥和,而是棱角分明,像是几根徒翘的柱子。
她心头隐隐泛起一丝异样,但抬头却又是风雨交加,雷电时不时撕裂天幕。
哎呀,定是雨下雾起,这才叫她分不清的。
她安慰自己道,收紧衣襟,朝那座山降去。
.....
此时南海也下起雨点淅淅沥沥,观音大士闭关静坐参禅、惠岸使者代师行事,远赴灵山大雷音寺,至今未归,只留龙女守山。
金砂洒落,檀香幽幽,佛堂内一片宁静。龙女垂首执笔,笔锋游走于绢纸之上,梵文流畅,字字金光微微浮动。她本屏息凝神,不曾有丝毫停顿,却忽然抬眸。
海风突兀地变了。
起初不过是寻常潮汐,舒缓地推涌着佛堂外的白石台阶,可转瞬之间,那风便像被什么割裂,凌厉、急促,一股不容忽视的气息闯入了普陀净土。
龙女抬眼,手中笔锋微微一顿。
风不会无故变得这般张扬,她心有所感,便放下经卷,起身走出殿外。
道场前云雾翻涌,只见一身着杏白的童子站于台阶下。
她一怔,下意识皱了皱眉。
竟然是灵儿?
她原以为,能在这等气势之下踏入普陀山的必然是某个天界哪位尊神驾临,可眼前的人,竟是那狂妄自傲的灵儿。
可是她低看他了?
但很快,龙女收敛了神色,只因见这少年只身一人。
“怎么只有你,小鲤呢?”
“她太慢了,我便自己回来了。”那灵儿耸耸肩,边脱下有些潮湿的外袍边一脸淡漠地看着龙女,好似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