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破茧而出
柴童见中坛元帅在听到“言辞情深”四个字的瞬间,那双含威凤目蓦然一亮。
那光极为短暂,恍若混沌之中忽见清明,又如困于幽冥深渊者,蓦然得见一线天光,却又片刻沉寂入潭,似明珠蒙尘。
半晌,他似笑非笑地冷嗤一声:“胡说八道,本帅竟是不知这寥寥几句家常话,在你眼里倒是成了言辞情深?”
...怎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柴童瞬间头皮发麻,圆圆脸上堆出的笑脸险些挂不住,暗想怎么百试百灵的招儿在他这不管用啊?
“元帅,柴童不敢说谎啊!”
小童子一个劲儿点头,惊惶之余心里还盘算着自己的去留大计,决定再争取争取。
“我看了少有一两百年命谱了,姑娘既报喜也报优,这不正是说明与元帅亲近么?且句句不离元帅,还愁做梦梦不到,这不正是相思么?”
他边说便抬眸偷偷瞥向元帅,却见其早已再次转过身去,淡淡道:“你出去吧。”
“柴童在此谢过元帅赏赐...那三卷我放在您书案底下了。”小童子心虚抬眸瞥了一眼,似是怕面前红衣少年起疑心,又说道:“请元帅放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连师父也不告诉。”
那小童子默默退下,只剩殿中寂静无声,仿若无人。
哪吒立在案前良久,终才平复下心情,听了那童子的话,又拿出那卷卷轴,指尖缓缓拂过卷轴的边角,动作极轻,仿佛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犹豫,最终,还是将它展开。
少年瞥向自己画的那青绿色的鱼在卷末摆尾,鱼尾勾起的弧度恰好指向“想你”二字。
他也不是傻子,他明知不该信的。
她不过是过于心善,对谁都温柔,待谁都一片赤诚。她同情他、怜悯他,甚至会因他的苦痛而落泪,但她所怀着的,绝不可能是和他一般的心思。
少年原本是笃定这一点的,可那童子的话却似是剥开了茧,让他心底深处最隐秘的一丝期望浮了出来,悄悄地、狡猾地,顺着她的言语勾着他的魂魄。
如果……如果那纸上之言当真是...那意味呢?
一念至此,他的心口仿佛被什么拽住,隐隐发紧,看着那纸上游鱼,强行压住那股想要冲下界的冲动。
他想问问,听她亲口说那童子的话是否属实。
他正抚向那纸上之鱼的手,便又骤然停住。
不行。
哪吒闭了闭眼,压下那点可笑的冲动。
他从不需要她喜欢他。
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他不需要回应,他那一方心思已然足够重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足够了,故此,他不求、甚至不需她的回应,那样的东西对他来说,太危险,太遥远,也太荒唐。
前方是万劫不复,她不该走到这一步。
天道绝不会容许,他自己也不会容许。
他将眼底翻涌的情绪尽数压入深沉,下一瞬,他执起案旁的笔,蘸了浓黑的墨,毫不犹豫地覆在画上。
一点,一笔,墨色迅速晕开,将那条跃动的小鱼缓缓吞没。
黑色的痕迹浸透了纸面,曾经清晰的轮廓在墨迹下被抹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
柴童皱着眉从殿里退出来,手里边把玩着那绣球,心里边嘟囔到底哪一步出了问题?
难道中坛元帅不喜欢那仙侍嘛?瞧待遇不应该啊?
他看了那么多年的命谱,要说这俩人八字没一撇,他还真不信。
童子抬头,见那大块头早已候在殿门口,见他出来也算是松了口气,却不免责怪道:“早与你说不能乱摸乱碰,如今算你碰上元帅生气了。”
谁知那小孩似是半分没听进去,自个嘀咕着什么,随而又忽然抬头恍然大悟模样,对着风烈问道。
“难道元帅是觉得那仙侍配不上他?”
“啊?”
风烈被问的一头雾水,虽没反应过来那小童在说什么,却下意识反驳道:“我家元帅可不是那种人,从未看低过任何人啊!”
“那奇了怪了...”
柴童摸着下巴思索着,却又忽然凝眉,摇头叹道:“莫不是那姑娘绝世无双,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话音刚落,却又反驳回自己:“元帅这相貌地位,都不应该啊...”
风烈这回是真被他绕得脑仁疼了,抬手就想敲他一记,却到底顾念着他个头矮,敲下去怕是要被骂欺负小孩,只能耐着性子问:“小兄弟,你到底在瞎琢磨什么?”
柴童看着自己手里的绣球上绣得那对雌雄鸳鸯,好奇道:“大哥,你同我说说,这仙侍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啊?”风烈又是一头雾水,只得掰着手指头空点青鲤的优点:“小鲤姑娘人不高,长得豆腐似得白白嫩嫩,人机灵说话又好听,最主要是...”
风烈郑重说道,拍了拍胸脯:“小鲤姑娘和我一样对元帅忠心耿耿!”
柴童听罢颇有些嫌弃地看着面前的大块头,放弃了打听的想法。随之摸着下巴,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这姑娘如今在哪?”
风烈见他那副鬼主意上头的模样,顿觉不妙,皱眉道:“莫约在南海,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柴童顿时眼睛一亮,兴奋得差点蹦起来:“好嘞!那我这便去会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