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仰望高山

话说自那妖猴伏诛，五行山下尘埃落定，四海之内的仙神也各自归位，重拾清闲日子。

巡逻的天兵懒散地倚着长枪，看着星辉倒映波心，神色悠然——五百年不算长，至少这五百年里，世间太平无事。

自然，星宿宫与兜率宫除外。

听闻晚上中坛元帅书信刚达，星宿宫其他童子便怨声载道，直夸柴童运气好。

而如今那被众师兄羡慕的柴童却闷闷不乐地坐在中坛元帅面前，见他乌发披散，随手披着一件红色外袍，袖口微敞，露出腕上玲珑金镯，一手支着侧脸，另一手端着茶盏，懒懒抿了一口。

柴童看得直咂舌，心里暗叹，一想到那猴子在山下被镇了五百年，眼下竟能凭空赢了一局，他就替面前少年憋屈得慌。

正这般想着，抬眼却听中坛元帅漫不经心地问：“她过得如何？”

元帅语气如常，可柴童却突然有些心虚，莫名地不敢直视他。

他嘴巴张了张，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怎么说？难道得是他告诉元帅，他意中人在下头说他是仙女，待那猴子还十分亲近？然后自己再告诉他，他觉得那姑娘可能和石猴才是一对？

这儿的活也少，他还不想被扔回星宿宫呢，且中坛元帅对他真是挺好，他当真要摸着良心看着他单相思、越陷越深？

他心一横，正想说实话，抬头却对上中坛元帅那双自带威严的凤目，震得他又把到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

哎哟，他还是不敢说啊。

柴童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只得含糊地答：“回中坛元帅，姑娘对我挺好，过得也挺好，吃得饱，睡得足...”

他心虚得紧，故此还没说两句便强行岔开了话题，故作正经地学大人咳嗽两声，正色道：“柴童无功不受禄，元帅可有什么差事吩咐？”

哪吒闻言淡淡瞥了他一眼，眉梢一挑，语气不疾不徐：“有。”

柴童眼睛一亮，忙站直了身子。

“是扫院子还是理卷轴？”

哪吒闻言却轻飘飘地道：“我这不缺人，你下凡去我庙宇。”

柴童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半晌没回过神来：“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见元帅已经一盏茶尽，语调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你若不愿去也可以回星宿宫。”

柴童听见“星宿宫”那是一个激灵，急忙殷勤应道：“愿、愿意！”

......

南海普陀，晨光映海，波光潋滟。只见礁石上二少女执剑而立，一龙一鱼，一碧一青。二人足下轻点，身影跃起，龙女微微一笑，银刃如水，挟着清凌凌的海风劈向对面青鲤。

而青鲤则是一抖，竟是以巧劲避开锋芒，双剑一旋，剑穗折如弯月，卷起疾风逼向龙女肩头。龙女见状，当即收枪后撤，足尖点地，转身却又一记回马，又被鲤鱼持双刃接住。

“小鲤，有长进啊。”龙女笑道，见少女得了夸奖后欣喜，二打得浪花四溢，整整四十回合，最后还是龙女占了上风，将青衣少女击入海中。

“你是努力，却还不够快。”龙女收枪而立，单手负在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防身之术已经不在话下，降几个小妖也绰绰有余，何苦这般吃力？”

谁知她话音刚落，却见少女又从浪中爬起，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努力爬上礁石，还没来得及等她爬起身，却见石头上有一小螃蟹翻了壳，正费力挣扎着翻回来。

少女见罢随手将她翻正，却反而吓得小螃蟹一惊，跌入海中，转眼一条鱼将其吞入腹中。

“哎呀...”青鲤叹道：“我本是想帮你的...”

龙女见罢收了剑，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随而无奈笑了笑。

“善心未必得善果，此乃天之常道也。”

她清冷之声这般说道，恍惚间似是想起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马上就要午时了，小鲤，你心里自有去处，可莫要迟了。”

龙女转身说道。少女这才面色一变，急忙看向天，见太阳正是当空照，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回去换衣服。

翠屏山上云雾缭绕，山林幽静，时而有溪流潺潺穿石而过，氤氲水汽弥漫在林间，远远望去，竟有几分人间仙境的错觉。

她一向觉得中坛元帅行宫并不算多壮丽，和其他庙宇一比清隽简朴。可自那年传闻中坛元帅显圣后，朱漆殿门便终日大开，庙前大钟终日响，殿前香火难燃尽。

这一两年来青鲤鲜少会进去了。老祭司年事已高，已无力料理庙中诸事。还记得上次她进去那老伯差点儿朝她跪下，一副因为欣喜异常而受惊模样，几个新收的徒儿忙稳住他，喝了好几口水才回魂来。

故此她只披了件斗篷站在门口，双手合十默念自己的进展。

她觉得自己变强了些，故此心里隐隐有些期待，却又并不自知这期待的缘由，只觉殿中神像巍峨，见他时犹如仰望高山，故此他在她心中强大一分，她便觉得自己该努力一分。

能走近他一寸是一寸。

只是这心思，她自己也未曾理清，只当是修行未足，还远远不够。

“三太子，五年后我便回来了...”

她这般说道，睁开眼刚想走，却见一穿着祭司衣服的小童子打着个哈气慢慢悠悠前来，手里拿着个香火罐，悠哉悠哉朝她问道：“姑娘，不进去拜不灵啊，捐点香火钱不？”

少女听这声音眼熟，低头一看，惊呼道：“小弟弟？”

只见那小童子猛然抬头，定睛一看，也惊呼道：“哎？仙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