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211码头

白牙森森，一饮而尽。

白牙森森，提起暖瓶。

新鲜的开水。

花茶的碎渣。

这是数百数千年以来，工作在此处码头上的力工们用来解渴的东西，不但便宜又量足，而且还香喷喷的有滋味——当渡口码头荒废，当渡口老街荒废，当力工和商户的后代们全都四散而去之后，这一碗茶水便成了往事。

老彪子冲了两碗茶水过来，声调很亮：“两位，喝点解酒汤吧。”

老瞎子坐在板凳上向黄汉尘拱手致谢。

黄汉尘交还手机。

老瞎子接过手机……电话拨到了一半，忽然一顿，眼仁一翻……断然拨打电话：“东家，龙哥又该挨揍了！你要记得改天问我，免得我狠不下心肠来！”

寇小楼来不及开口便被挂断了电话。

黄汉尘酒意渐少：“敢问贵东家是？”

老瞎子心思一转：“不知道黄师兄听没听说过公良百尺的名号？”

黄汉尘略想：“公良百尺，这个名字还真不容易忘记呢……我听说过他年轻的时候到处拜师学艺，却没有恒心，总是学个入门套路就跑。”

老瞎子自以为计谋得逞。

黄汉尘一顿：“公良百尺不可能是你的东家吧？”

老瞎子立马一脸愕然：“当然了！公良百尺，他也配当我东家？开玩笑！”

老彪子本来看戏看得好好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成了那个唯一的蠢货，顿时笑不出来，表情搞笑极了。

老瞎子察言观色，赶紧变脸，骄傲状：“我家东主才雄势大，麾下一百余号人马，尽皆忠心耿耿之辈，每日在老营中操练不休；更有一支精锐远赴省城，在省城里寸土寸金的三环之中扎下了营寨，不时侦骑四出，足迹遍布本省、邻省、才省……”

光线昏暗。

楼板低矮。

老瞎子一本正经的疯狂吹嘘！

老彪子忍不住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以免坠入梦境而不自知：“哎呦！”

黄汉尘的反应却是直指要害，眼中光芒一闪：“老爷子，你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等我明天睡醒了，就要出远门去了，归期不定。”

老瞎子眼珠子一转，起身施礼，正儿八经：“实不相瞒，受东主之托，欲延请黄师傅为我老营中那百余人的武术教头——包吃包住，两千七百一个月，每天上班三个小时，约等于时薪30块；试用期一个月，不押工资，不交服装费；偶尔需要出差，另有补助……”

黄汉尘忍不住失笑：“武术教头？一百多号人马？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

老瞎子一缩脖子：“黄师傅，你怎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我们一个小小的广场太极剑培训班，怎么跟造反扯上关系了？嗯？”

“嘭！”

老彪子一拳头砸在八仙桌上，面色狰狞着痛苦：“哎呦我的哥！”

黄汉尘一愣，垂头丧气的用双手捂着脸一阵揉搓，低下头，小口小口的不断喝茶，简直没脸见人：老瞎子坑坑相连，黄汉尘前脚跳出了‘公良百尺’的坑，后脚就掉进了‘一百余号人马’的坑。

江湖人就是挖坑的人。

江湖人都是填坑的人。

老瞎子还在继续挖坑，大声责问：“喂！看不起我是吧！我在这码头上摆摊算命的时候，你们俩还没生出来呢！你瞪我干啥？想打架么？”

老彪子哭丧着脸：“老爷子，你的东家很厉害哦，算准了我们不敢打你……”

老瞎子抢白：“你敢！打输了住院，打赢了坐牢！警察叔叔的宣传标语到处都是！”

老彪子哭笑不得，无语。

老瞎子继续进攻：“看你俩这样儿，喝酒都摆不出荤菜来了，还在给我装什么装！”

太伤人了！

气氛一坏。

老瞎子缓和语气，抛出一些干货和实力，以求取信于人：“东家想要开拓省城市场已经很久了，公良百尺在老营守着走不开，单学勇和马实仁他们也不可能有空去做这种事情——你们去教一教广场太极剑之类的寻常套路，教一教老头老太太们强身健体，总归是一件积德行善的事情吧？”

黄汉尘抬头。

老瞎子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两个厚厚的红包，又严肃了语气：“江湖救急，救人救己！东家事忙，不能亲至，老朽代东家前来拜码头，请求二位仗义援手，这是见面礼。”

老瞎子上步，将两个厚厚的红包恭恭敬敬的用双手放到黄汉尘面前的桌子上，再一拱手：“见面礼，请两位务必收下，里面有老朽的姓名和电话号码——至于东家的求救，两位究竟要不要仗义援手，请全凭本心行事，绝无强求之意！”

老瞎子说罢，退步转身，操起雨伞，大步的走进风雨之中，刚刚烤干的布鞋和长衫下摆迅速的被雨水浇湿……

江湖，容不得惜身之辈。

江湖，容不下蠢笨之辈。

黄汉尘站在门口目送。

老彪子询问：“汉尘哥，他，怎么不打车？”

黄汉尘竟然洞若观火，温吞吞缓道：“应该是为了龙哥，为了借你我之口，去告诉他的东家——他为东家做事，奋不顾身。”

老彪子闻言颓然：“夫妻是冤仇，儿女是欠债。”

黄汉尘缓缓的皱起了眉头，眼中扭动着疑虑之色，非常不确信的问道：“老彪子，你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小玄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