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专业
我愣住了,与此同时安辰突然做贼一样挺直了脊背,然后把脑袋埋在什么也没有的桌子上,像一只突然暴毙的鸵鸟。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我回头,刚好看见女生上楼的背影。
安辰回光返照一样跳起来,仿佛早就忘了还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急慌慌的喊了一声“姐姐再见”,就兴高采烈的冲上楼了。
土豆泥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我想着安辰那个样子,吃下一口,番茄味太过浓郁全是甜味,想到那个问题的答案,又觉得有点酸。
319.
“我到家了,你到哪了?”
我收到叉叉的消息时,公交车刚好经过五中,我不想让她费神,回复了已经到家的消息,然后在最近的公交站下了车。
五中这一年扩建新校区,操场翻修,几棵柳树被连根拔起,两幢教学楼全部整改,连校门和标牌都从青瓦色换成了镶金边的砖红色,我站在大门口张望,已经不记得我高考时这里的样子。
当初舍长和我,到底谁在三楼谁在四楼,我前面坐的是男生还是女生,作文我是不是又写了陶渊明和爱因斯坦,化学我那几道大题究竟错在哪了导致全军覆没。
我已经全都记不清了。
曾经认为是人生顶顶重要的大日子,刚过一年就虚化成和其他任何一天都没有分别的二十四小时,唯一一抹值得记住的亮色可能就是楼顶上通宵喂蚊子等日出,第二天仍旧能精神气十足的参加班级聚会。
十八岁的我的确精力旺盛,现在?现在我只要半夜十二点还没睡觉,第二天脸色和体力都等同于癌症患者。
我摸索着五中换颜色后一言难尽的围栏,脑袋嗡嗡响。
“你要是不愿意学语言就去复读,爸爸给你花钱,多上一年换个喜欢的学校也值得,不想在桦实住校就去二中、五中,爸爸都能帮你,大不了让你妈租房给你陪读一年。”
“爸妈是觉得这个专业挺不错的,但还是看你,决定权在你手里,你大了,你要自己做决定。”
“总之爸爸帮你,也听你的。”
不甘心,就去复读,再拼一年,搏个锦绣前程。
但万一再过一年仍不尽人意呢。
“我不复读。”
我这样说了吗,这样平静,还是被记忆粉饰之后的平静。
又或者是“我死也不复读。”
很多次贴着温热的桌面醒来,看见满黑板不知所云的板书,中文韩文交加的声音像是大悲咒一样给我洗脑,我也曾想过,如果我复读了,再考一次,是不是会有更好的选择。
我在心里幻想了无数遍我是如何征战考场,如何战胜化学,如何给那几道大题画上完满的句号,像是弥补16年那张失败的试卷一样,同时也弥补自己。
然后,思路断在这个然后上。
这样的白日梦我幻想过很多次,真实到像是曾经发生过的场景,已经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刻痕。
但是有什么用,无论是故作平静还是声嘶力竭,当初都是我自己说的,我不去复读。
没有人逼我,所以我连怨恨的目标都找不到。
我也不想怨恨谁,无论复读的假想小剧场上演过多少次,我自己都清楚的明白,就算时光倒流再次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我都会成为一个学韩语的学生。
依稀仍能回想起每次化学考试成绩下来时,邵春红看我的眼神。
烂泥扶不上墙。
320.
大一那年寒假,我经常一个人爬上楼顶。
钥匙被我们藏在了十八楼楼道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掀开就能拿到。
苏正阳说的没错,那里的确适合放烟花,也适合看烟花,当新年的夜晚降临,四面八方的烟花齐齐在你身边绽放,像是银河坠落在四周形成不灭的光河,一束烟花从脚下升起,划亮夜空,瞬间照亮沉重的黑夜,家家户户都聚到阳台上看风景,随处可见新年的火红色。
我站在楼顶上,视野无限辽阔,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所见的一方天地,我站在天地中心,错觉整个世界都是我的,又都不是我的,幸福的场景看多了,总是会联想起一些落寞。
也可能是人心老了。
苏正阳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跑回林城参加同学聚会,班群里一个星期前就热热闹闹的炸开了锅,我却借口说去外地旅游推脱了,一个人无限寂寥的躲在楼顶上看烟花。
只因为那时候我的体重突破了一百三十斤,从来不长痘的皮肤变成大油田,因为乱用药脸颊过敏全是红血丝,长达两三个月都只能带着口罩见人。
我不想以那个样子去见苏正阳,虽然我反复对自己说,我们毫无关系,自己对他已经没有了任何期待。
烟花带来的广袤的孤独感不过是女生的矫情心理作祟,编理由躲避也只是不想让班长难堪。
但就算我再怎样给自己洗脑,都中邪一般的楼顶上等了很久很久,心里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万一苏正阳来这里看烟花呢,他不是一直期待来这里看烟花的吗。
三月份六六生日,大家通宵在ktv唱歌,我借着酒劲一股脑把那点小心思全讲给了六六。
就像高中的大家都不知道许诗文的存在一样,大学我仍旧凭借着决定母胎单身的长相,完满的隐去了苏正阳的存在。
但仍旧在神志不清时想要找个人倾诉。
六六抱着半真心半发疯的我,听我絮叨了很多琐碎的小事,我从寒假背书讲起,一会儿讲到被王丽萍训骂,一会儿讲到苏正阳给我讲题,最后落脚在那个楼顶等待中的期盼上。
不知道哪个舍友点了《一剪梅》,我发疯的大声嚷嚷:“难听死了!换歌换歌。”
六六的无奈跟着我的叫喊响起:“人家有病啊,大晚上跑去楼顶举头望明月?你都说了你去外地旅游了,除非这人脖子上长得不是脑袋才会想不开去吹冷风,你当你俩上演情深深雨蒙蒙吗。”
第二天酒醒,我迷迷糊糊的爬上六六的床,把脑袋靠在六六的脊背上,然后后被她的骨头硌醒了。
硌、醒、了。
我没有骗叉叉,我的确是饿瘦的,如果说大一下半年我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的话,恐怕就在于此了。
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