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负责
穆漓笙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先是抱怨归墨冷血无情,她练武时摔得鼻青脸肿了他还揪着她不让跑,再是伸出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的十根手指头给他瞧,眼泪汪汪地控诉他。她从未说过那样多的话,而今倒是一股脑儿地倾倒出来了。
苏南卿摸着下颌,听着她跟他倒苦水,却是乐在其中。
她席卷了桌上的饭菜后,捂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她趴在苏南卿收拾好的饭桌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想到书房里那铺开的写满了字的纸张,便死皮赖脸地央着他教她练字。
苏南卿抵不过她的软磨硬泡,最终在她的灼灼目光下丢盔弃甲,败下阵来。
穆漓笙本是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固执地等着他的回答,然而在听到他肯定的回答后,便两眼一翻,昏睡过去。
她侧着脸趴在桌子上,双目微阖,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苏南卿静静地望着她恬静的侧脸,就这样望了好久。
他的手轻轻抬起,落到她的脸颊旁,徘徊踌躇半晌,又轻飘飘地垂下,仿佛从未来过。他在黑暗里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拳头搁在双腿旁,慢慢地捏紧。
他倚着轮椅行走过半生,早已习惯了形同废人般的生活,虽不良于行,却从未怨过命运的不公。生于权贵,这便是他该承担的代价。但而今他却第一次有了怨,怨恨自己如同一个废人。
譬如她永远也没办法从身后环抱住他,没办法依偎在他的背上。譬如她永远也没办法扑倒他的怀里,他也无法像寻常男子一样将她拥入怀中。
又譬如,她趴在这里酣睡,而他却不能亲自把她抱入卧房。
他就像个废人。
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轮椅上,无能为力。
他的眼眸里的光亮了,又暗了。
*
穆漓笙醒来时头疼欲裂,只觉得头都要炸裂开了。
她呈十字躺在床榻上怔怔地望着头上的帷幔,清风从窗外灌进去,把红色的帷幔吹得鼓鼓的。
她眨眨眼,记忆开始慢慢回笼。
……她好像似乎大概,喝醉了。
穆漓笙撑着床榻徐徐坐起来,浑身上下酸疼得厉害,骨头仿佛要散架似的。她揉了揉濒临崩溃边缘的额头,极力想回想起昨日发生的一切。
她喝醉了,然后拉着苏南卿的手不放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胡话。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这人一喝酒就要坏事,昨日偏生还被苏南卿给瞧见了。她想起她做的那些事,就恨不得钻进被褥里,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贪杯误事啊,贪杯误事。
她本是酒量极好的,但昨儿不知怎么了,只尝了一口那桃花酿便觉得意犹未尽,一直往嘴里灌酒,然后就醉了。
再然后,她就睡着了。
旁的不说,她的酒品是真的好。
穆漓笙一个激灵,骤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她都醉得不省人事了,是怎么回到卧房里的?她僵直着身子,目光徐徐往下落,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嗯,没毛病,是崭新的衣裳。
她终于清醒了,吓得从榻上滚下来。
瞪大着双眼,惊骇不已。
……
“苏南卿!”
穆漓笙换了一身衣裳气势汹汹地来到书房找人算账时,苏南卿正提着笔专注地写字。他望见面目狰狞眼神凶狠还杀气腾腾的穆漓笙,一怔,嘴角的笑如水墨般氤氲开来,冲她招招手,唤道,“阿漓,过来。”
她的所有的愠怒都在望见那人温和的眼时,像是被兜头一盆水给浇灭了。
她想,这人怎么能做到若无其事地同她说话的呢?
……分明是他,将她的心搅得宛若一江春水。
但她还是依言走了过来,抱着手横眉冷对,“有事?”
苏南卿笑吟吟地看着她,搁下笔,那上头的墨还未干涸。他又唤了一声,才款款说道,“过来瞧瞧我的字。”
穆漓笙成功被勾走了魂魄,她弯着腰去看纸上的字。
许是方才写的缘故,笔墨浸得宣纸湿漉漉的。但她还是看清了他写的字,不由得一愣,抬起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他。
“长宁。”
苏南卿应和着点了点头,“是长宁。”
穆漓笙看得晃了神。
她很久没有听到旁人提起这两个字了。
“长宁”是当初父皇赠予她的封号,寄予了他美好的希望。他曾经说过,他不要她的女儿举世无双、名扬天下,他只愿他最疼爱的小女儿一生顺遂,永世长宁。而今这两个字映在纸上,却像是张牙舞爪地嘲笑着她。
穆漓笙想得入了神,丝毫没有察觉到苏南卿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