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私塾
那把瑶光琴就像修复他们之间关系桥梁的纽带,让穆漓笙与苏南卿的关系恢复如初,仿佛一板一眼地恪守礼节,不曾逾距半分。他们就像双双失忆了般,都全然忘了那日的怦然心动。
苏南卿照常早出晚归,挪动着轮椅风雨无阻地到私塾里教书。夜间便不厌其烦地教她医术,一点一点地纠正她犯的微小的错误。他还摆好棋盘,威逼利诱地胁她对弈,在无声的博弈中慢慢地吞噬掉她的黑子。
他甚少会输,仅有的一次输棋是被穆漓笙暗中偷袭才掉了子,这可把屡败屡战的穆漓笙给乐坏了。苏南卿望着她眉眼弯弯的笑颜,好似觉得天空都晴了,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而穆漓笙深居简出,除却夜间难得认真地学习医术外,还在归墨接二连三的折腾下,武功竟大有长进。
其实她底子不弱,幼时在父皇的教导下擅长骑马射箭,只是武功一直算不上好,大抵是因为父皇兄长心疼她,怕她磕着绊着了,又因她是女子,本不应有那样高的期望,便纵着她,不敢往狠了地训练,就养成了那半吊子的功夫。
归墨是出了名的严厉,镇上觊觎苏南卿的那些姑娘瞧见归墨板着脸杵在那里,都两股战战了,哪里还能迈开脚步走近?苏南卿把穆漓笙放到他手里,显而易见是不想她浑水摸鱼,而是学到真功夫,所幸成效还不错。
后来她在白日里便越来越轻松,除了必要的功课外,只能用煮酒烹茶来打发时间。
那日苏南卿如往常一样早早地去了私塾,归墨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穆漓笙闲来无事,从归晚房里抢来剪子,哼着小曲儿给矮矮的灌木丛修剪枝叶,望着平整的枝蔓,目光渐趋柔和。
她轻弯起唇角,像是望着自己精神寄托的心爱之物,眉眼温柔而缱绻。
“穆姑娘。”
穆漓笙听见声音,搁下手中的剪子,嘴角泛起笑意,脆生生地唤道,“范大娘。”
范大娘是那日她救的糖糖的母亲,那时她衣衫褴褛地跪在台阶下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还记忆犹新。自那位穆姑娘救了糖糖后她便对住在怀瑾先生家的秀美姑娘心生喜欢,长得那样好看,性格又讨喜,街坊邻居都对她赞不绝口,都称她和怀瑾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她瞧着她那伶俐的模样,越看越喜欢,便待她越发的亲近起来。更何况,她还是糖糖的救命恩人。
“范大娘,您是有什么事吗?”
穆漓笙莞尔一笑,这位范大娘热情和善,平日里就诸多照顾她和苏南卿,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他们送来,她对于她,也是觉得倍感亲切的。
范大娘掂了掂手上提着的食盒,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像是望着自己的孩子,目光温良和善,道,“我在家里做了些点心,想着怀瑾先生今天去私塾教孩子了,穆姑娘你又不会做饭,想必现在还饿着,就给你送来了。”
穆漓笙被她这么一说,莫名红了脸。
方才未有察觉,经范大娘这样一提醒,真觉得有些饿了。她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无奈地苦笑。
她自小便十指不沾阳春水,像这种在厨房干的活她都是一窍不通的,初来时她想去厨房试试却差点把灶台给烧了,就被归晚给撵了出去,从此在厨房外挂了个牌子“归墨与穆漓笙不得入内”,让他们哭笑不得。
倒是苏南卿,意外地做得一手好菜,时常把她的肚子填得满满的,而她又惯来是个挑剔的,归晚做的饭菜怎么也不合她的胃口,苏南卿无法,只好惯着她,天天亲自下厨给她烧饭做菜。
但苏南卿平日里又要到私塾里教书,归晚看她又素来不顺眼,自是不会做饭给她,她只能饿着肚子眼巴巴地等苏南卿回来。而苏南卿知晓她的脾气,从来都是早早地下课回来填饱她空虚的肚子。
“穆姑娘。”
范大娘瞧见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怔然,又提醒道。
穆漓笙倏地回过神来,笑着摆摆手,“不用了,范大娘,你太客气了。怀瑾快回来了,我等他吧。”
他们在街坊邻居的误解下也没有多余地解释,那些热心肠的街坊便真的以为他们是一对。她在旁人面前跟苏南卿说话时的语气都是透着说不出的亲昵,俨然是老夫老妻的姿态。
范大娘见她不接,关切地把盒子伸过去,“穆姑娘,你就接下吧。你和怀瑾先生帮我们那么大的忙,这都是应该的。再说句冒犯的话,我一直把你当作自家亲闺女,自家人说什么客气不客气的话。”
穆漓笙头疼地盯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且我可听说了,今日怀瑾先生处理私塾那边的事,恐怕要晚些回来。你就不要嫌弃我做的糕点简陋,先吃些垫垫肚子吧。”
那话说得可就言重了。
穆漓笙心想自己若是再不接那就是辜负了范大娘的一片好心,也是显得有些矫情了,便不太推却,落落大方地接过,道了声谢。
她想起范大娘适才说的话,凝眉问道,“您方才说,怀瑾要晚些回来?”
“可不是嘛。”
穆漓笙眉尖一蹙,抬头望了望已有暗沉趋势的天空,心想着暮色将至,要不要给苏南卿送些吃的去。
罢了。
看在他那样可怜的份上,她就大发慈悲,去私塾探望一下他吧。
可得感恩戴德啊,苏怀瑾。
……
穆漓笙从未到过私塾。
她只知道苏南卿在镇上不只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还是这边陲小镇里私塾唯一的教书先生。却不知道原来所谓的私塾,竟只是一个破败颓圮的小屋。
她幼时贪玩,不太爱读书,时常被太傅罚站,就越发的不喜欢读书了。但她却很喜欢那种书香之地。
她提着食盒走过窗口时,便望见了携着书卷坐在前边的苏南卿,不由得脚步一顿,停驻下来,隔着窗棂遥遥地望着他。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他教书的模样。
暮色沉沉,映在他朦胧的侧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