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她呢

颜澈率兵回到军营时，斜阳西沉，黄昏落尽。

他坐于高头骏马上，红衣猎猎，迎风而立。他面容肃然，威风凛凛，在瞧见翘首以盼地等在外面的苏洛央后，紧绷着的脸骤然一松，仿佛一看见她，便觉得心安。

他翻身下了马，用披风裹住她的娇躯，将她整个人都拢在怀里。

那是他第一次亲征，往日出征，他因那该死的眼疾只能坐在营帐里出谋划策，哪里能像如今这样骑着骏马肆意驰骋，快意潇洒。何况这次，是一场豪赌。他赌赢以后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漫天的思念顷刻间将他淹没。

劫后余生，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她。

他想快马加鞭地飞回她的身边，像现在这样，死死地抱住她，再也不撒手。

“阿洛。”

他轻抚着她的墨发，低沉的声音落在她的耳边，掺着缱绻与缠绵，让她不由自主地一震。她停在半空中的手一顿，罕见的没有推开他。

“殿下。”

苏南卿淡漠得不掺杂分毫情感的声音响起，像是一记警钟，在她心上闷闷地敲了一下。苏洛央被她适才从心底一晃而过的想法给吓住了，忙挣扎起来，带着狠戾的决绝。

颜澈察觉到了她的挣扎，只以为他是把她给勒疼了，忙松开手，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竟像个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阿洛，我……”

苏洛央却仍沉溺在她方才那可怖的想法中，难以置信地望着微微曲起的手，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有那么一瞬间，她心软了。

面对着这样的颜澈，她居然心软了。

这样软弱的情感，是不该出现在如今的她身上。

她扭头望向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苏南卿，对上他漠然的眼，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仿佛要将她给冻住。

苏洛央还想看得更真切些，苏南卿却淡淡地挪开了眼，朝着颜澈道，“恭喜殿下旗开得胜。”

颜澈已将外露的情绪敛起，握住苏洛央的手，目光微冷，“这次让南凉元气大伤，多亏了你出的计策，怀瑾先生。”

“怀瑾出的只不过是微薄之力，这还得多亏了殿下麾下的精锐，果真有殿下的风范。”

两人相视一笑，好似她从苏南卿眼底望见的剑拔弩张都是错觉。

苏洛央看傻了。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她愠怒地挣脱颜澈牵着的手，瞪着他，“这么说，这全都是在你们计划之中的？”

这算什么？

她只觉得可笑。

颜澈腆着脸凑过来，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我这不是怕你担心，才没告诉你嘛。”

苏洛央没说话。

颜澈是怕她担心才没告诉他的，那苏南卿呢？他知道她不会担心颜澈的安危，但他还是没有告诉她关于他的计划，为什么？

她望着苏南卿没有温度的眼眸，犹如掉进了冰窖里。

他是故意的。

苏洛央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故意的，他想置颜澈于死地，所以他没告诉她。只是，他再神机妙算，也没有预料到，颜澈麾下的军队，会那样巧的出现在这里。

所以，他才会那样问她。

“阿洛？”

颜澈没有等到她的回答，疑惑地抬起眼，又唤了一声。

苏洛央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却听见一道颤抖的声音传来，话不知道是对着谁的，“……她呢？”

他们齐齐地往旁边望去，便瞧见归墨执剑而立，站在冷风中，指尖微微颤抖。他眼角微红，死死地盯着颜澈，又问了一遍，“她呢？”

他望向颜澈的眼神，是毫不遮掩的咄咄逼人。

苏南卿轻蹙起眉头，担心他触怒了颜澈，便呵斥道，“归墨，不得无礼。”

归墨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忤逆过苏南卿，他对于他的那位不良于行却长袖善舞的公子素来是景仰的，但如今他却像是没听到苏南卿的警告般，目龇欲裂地抵住颜澈的肩膀，往常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人情味。

他的指尖泛白，“她呢？”

他似乎只会那么一句话。

冰冷的愤怒让他口不择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机械地重复着那两个字。

他不像苏南卿那样能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感，他历来对颜澈没什么好脸色。他并非西楚的人，不用对他虚与委蛇。他自由惯了，除却公子和公子珍视的穆姑娘，他不曾对谁卑躬屈膝过。

能让他唤殿下的，只有颜曦一人。

他想起在他面前骑着马绝尘而去的颜曦，再瞧见安然无恙的颜澈，只觉得有什么从胸腔涌上来，只余下满腔的杀意。

他的手慢慢往上挪，掐住他的颈脖，眼眸里窜动着的火焰仿佛要将他燃烧。

“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我问你，她人呢？”

他第一次失了冷静。

颜澈便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了怒。更何况，他能任由归墨胡来，全然是看在苏南卿的面子上，他本就不是良善的人。